手指缓缓地敲击着桌面,对于郭槐的到来,早就在郭晓义的意料之中。

上次他就与赵元僖和赵元侃有过商议,身为郭氏族长,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不宜离开家族核心之地。但他又非常希望出去,最合适的理由,就是两人邀请他出山,跟随在两位兄长身边,可以更好的建功立业。

郭晓义没有出过门,对家族之外的事情都不清楚,但是想要涉入官场,自然需要一些人脉关系。对于此点,两兄弟喜出望外,能得到郭家的助力,绝对有莫大的好处。

毕竟郭家是豪门世家,在民间很有影响力,那些江南的豪门大户,绝大部分都与郭家沾亲带故。不然的话,赵元侃岂会娶一位郭氏女子为正妻,正因为他知道有了这重身份,可以更好的与各地官员打好关系。

按照郭晓义的推测,两兄弟回去以后,必会将在郭家村获知的消息,有选择性地向赵光义禀告。然后还要进行部署,为赵元僖太子继位的合法性,进行一些部署。这些都需要许多时间,最起码也需要半年的时间。

可是才过去三个月,郭槐就找了过来,令郭晓义很纳闷。闭目沉思了片刻,睁开精明的眼神,对郭槐言道:“我与两位兄长的约定,应该是在半年之后,这才过去三个月,你就找来了。”

“大哥赵元僖身为开封府尹,每天有众多的事务要处理,还要为继位之事做好准备,他不可能这么早让我出山。所以此次你来,必定是为了二哥赵元侃,邀请我去做些他不方便插手之事,我猜的可对?”

郭槐好似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地点头道:“族长猜的非常对,正是襄王殿下,邀请你帮忙做件事。”

郭晓义言道:“在族中你叫我族长,等出去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公子吧。我的年纪太年轻,整天族长来族长去的,那会把我叫老了。”

在郭晓义面前,郭槐可不敢有其他的心思,自然是郭晓义说什么,他照办就是。

郭晓义问道:“二哥想让我替他办什么事?他的襄王府应该有许多手下可用,为什么要请我呢?”

郭槐言道:“殿下真的不好插手,那会犯了陛下的忌讳,因为此事源自于刘娥,是她那里出了件奇怪的事。说来话长,请容我细细分说。”

在郭槐的口述中,郭晓义总算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襄王赵元侃的第一位妻子死后,就娶了郭氏之女为正妻。而赵元侃这个人,也算是个风流之人,曾经私下外出时,遇到了刘娥,被其美貌深深地吸引,而刘娥也被赵元侃的偏偏君子风度所打动,共坠爱河。

刘娥乃是有妇之夫,丈夫龚美知道此事,吓得投靠了襄王府,并且写下了一封合离书,修了刘娥。龚美的胆子很小,为了怕赵元侃嫌他碍眼,就一直在襄王府当差,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此人的上道,令赵元侃很满意,从此刘娥的住处,就成为了两人私下相会的爱巢。两人关系越发亲熟之后,他们也怕外人对此事说闲话,何况赵元侃还有公务缠身,时常去刘娥的住处不方便,所以就将刘娥接进了襄王府。

堂堂襄王纳一位民女,这本没什么,可此事被宋太宗得知,赵光义大怒,看不起刘娥的出身,一道圣旨下来,命逐刘娥出京。面对赵光义的怒火,赵元侃根本不敢反抗,可又不愿离开刘娥,就偷偷地把刘娥藏在王宫指挥使张耆的家里,时常私下里与之相会。

张耆是襄王府的人,而且与刘娥也相熟,就将自己在城外十里的山庄,提供了出来。并且时常与郭槐,为两人私下相会打着掩护。而那处山庄,建设的也是非常典雅,只供刘娥一人支配。

此事本到这里也没什么,可在最近几天,庄子里出现了件怪事。每到夜晚子时,都会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只闻哭声、不见其人,无论下人们怎么寻找,都不找出来是哪个人在哭。

而在这几天,正巧七公主赵清裕,偏偏赶来在山庄赏菊。赵家人都很开明,很少限制皇子公主们的私下活动,何况张耆的这处山庄,以前也有其他皇子来过,离京城也近。每年的秋季,这里的秋菊盛开的正艳,所以就被赵清裕赶上了这处离奇之事。

夜夜都有女子哭声,却一直找不到人,引起了赵清裕的好奇心。她以前也来过山庄,对这里并不陌生,几天的查问下,这才知道山庄已经换了主人,换的还是那位被父亲下令逐出京城的刘娥。

听到这里,郭晓义就明白了赵元侃的意思,揉了揉额头道:“我明白了,二哥金屋藏娇,估计刘娥已经被七公主控制起来了。这次请我出山,一是要与七公主谈判,二是查清是哪个女子在哭。”

郭槐点头道:“是的,殿下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能离开襄王府一步。而此事无论派何人去与公主相商,都有欠妥当,毕竟与刘娥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不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那里去。”

郭晓义摊开双手,苦笑道:“我们郭家是风水世家,为人看相,卜筮吉凶,本是最擅长之事。可我没有去过山庄,也没有见过七公主,实在难以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

“郭槐啊,这件事很棘手,处置不当的话,二哥必定会受到陛下的责罚,而我郭家也会因此惹来大麻烦。陛下要整顿风气,更好在民间营造出好的名声,可你也知道,民间的那些世家,都对赵家人不感冒,说不得陛下会拿某个世家开刀,以儆效尤。”

“陛下戎马一生,大半生涯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他可没有太祖那般仁厚,他可厚黑着。你没有听说,为了填补国库的亏空,私下里没少侵吞士族的财产。如果我犯在他手上,估计郭家半数的财产,都会上交进国库,才能抵过隐瞒刘娥之事。”

“你啊你,跟对了主子,却爱错了人。二哥这个人非常仁厚,有太祖之风,我也会跟他混;但是刘娥这个女人,不但聪明,权谋之术也非常高明,你爱上这样一位女子,迟早会被她当成了炮灰。”

“可你毕竟是我郭家人,既然二哥有了吩咐,做弟弟的就会为他分忧。准备马车吧,我准备下行装,就会随你而去。”

郭晓义立马起身,去书房整理文书,将绘制的草图,装进了书箱。并且与郭奶奶说了会话,这一次离去,估计好几年都不会回来。

郭奶奶将家传的风水盘,亲自交到了郭晓义的手上。这块风水盘,不但能辨识风水,还能计算地理、星辰的变化,更是郭氏族长的象征。凡是郭氏族人,见到这块风水盘,都知道家主来了。

村口,郭奶奶又嘱咐了郭晓义一阵,这才送两人上了马车,随后消失不见。

听着马车快速地奔驰,车厢中的郭晓义不时地掀开窗帘,回望渐行渐远的郭家村。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每个离家的人,都有些留念的情怀,郭晓义也不例外。

但他带着两世记忆,阅历非常丰富,挥去了心头的阴霾,躺在车厢中沉沉入睡。

从郭家村到开封,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郭晓义要保持好精力,以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

此次山庄之事,郭晓义已经有了一个小计划,只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就不会出错。最大的难题,就是要堵住七公主赵清裕的嘴,任何人知道都没关系,只要不将赵元侃金屋藏娇之事,让赵光义知道,其他事情都很好办。

其实郭晓义心里清楚,赵元侃私藏刘娥在山庄,朝中的许多大臣应该都知道。官场上的人,都极其的圆滑,只要没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就不可能得罪襄王府。

毕竟大宋的继承人选,赵光义还迟迟没有立下遗诏。只要遗诏不立,就算是当朝太子,都不一定能顺利登位。当初赵匡胤在世时,也是废掉了一位太子、几位皇子,谁知道登上龙椅的人,却是赵光义。

所以赵光义的传位诏书一天没立,赵家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上位,他们又何必为了一介女流,去得罪襄王府呢?那本是赵家的家事,外人不管怎么做,都会里外不讨好。

郭晓义不无肺腑地猜想,可能赵元侃的金屋藏娇,许多人都知道,唯独赵光义不清楚吧。其他不说,大哥赵元僖是知道的,因为在郭家村宴席上,赵元侃对刘娥的喜爱,并没有瞒着他们。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安郭晓义的心,正妻只会是郭氏,刘娥始终为次。

三妻四妾,本就平常,郭晓义既要融入这个社会,就会认同这一点。因为他也想多妻多妾,做梦都想。可惜郭家村都是活死人,他连身边侍女的手都没摸过,因为那些伺候自己的下人,阴气都很重,根本做不了暖床丫鬟。

时间过的很快,在郭槐叫醒了郭晓义之时,两夜一天也过去了。

郭槐言道:“公子,晌午过后,我们就可抵达京城。你需要采买什么东西,直接吩咐我去做,等到了山庄以后,可能会在那里逗留很长时间。”

郭晓义摇头言道:“不需要采办任何东西,我只是一介书生,只身前去就行了。”

郭槐吃惊道:“那怎么行?公子是殿下邀请来的贵客,住进山庄等待明年的科考,岂能不备点礼品上门?刘娥在那里本没什么,可现在七公主也在那里,礼节方面如果处置不周,一旦传到众大臣的耳中,印象上可能要大打折扣。”

郭晓义笑道:“此事不用操心,我自有妙计。等到了山庄前,你就立刻回去,当面跟二哥说,不出三天,我就能为他处理这件事。同时也要告诉两位哥哥,从现在起,我就叫郭晓,等大哥顺利地继位以后,再恢复郭晓义这个名字。”

“唯有如此,才不会犯下了陛下的忌讳,到时候才好帮他们做事。在此之前,我还要去各地游历一番,明年春闺科考之时,自然会回来。也请他们放心,不需要他们替我走后门,凭我的才学,考个进士,十八九稳。”

听到郭晓义这么说,郭槐只能点头听命,他可不敢违逆郭晓义的意思。

离山庄还有两里路,郭晓义背起书箱,一副书生游历的天下的模样,下车离去。郭槐带着疑惑的神情,驱使着马车,赶向开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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