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早晨的时候，若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中，他感到脸上贴着一个湿润的存在。
若零一下子醒了，他睁开眼，许小铭的眼睫毛就在眼前一颤一颤，她居然在温柔地吻着自己的脸？
“你干什……”
“哥哥，不要离开小铭，好不好……”若零倏地拉开许小铭，却听见她不安的话语，嘴里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昨晚那一幕幕噩梦般的经历在他的眼前闪现。到最后，妈妈没了，外婆也没了，只留下了女儿瘦弱的身影。
“好。”沉默了许久，若零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着牙把她拥入怀抱：“我若零对天发誓。这辈子，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离开许小铭一分一毫。”
他微抿嘴唇，白净的脸庞上满是坚定，眼睛中闪烁着认真的光彩，此刻他的身上终于流露了一些男人该有的坚毅气概。
然后又轻轻地勾起了她的小拇指，唱起了那句古老的童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在若零郑重的承诺中，她轻轻地应着，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若零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单薄的身躯，心中突然一酸。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承受这些根本不该由她承受的伤害啊？
看着许小铭身上触目惊心的血污，感受着她的安心，若零轻轻道：“小铭，你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嗯。”她同样轻轻地应着，什么额外的话也不说。
若零觉得有些违和，但也说不出什么，经历了这种巨变，他的神经也有些脆弱。只好就这么抱着她，送到浴室门口。
“去吧，小铭，里面洗澡用的东西都有的。”他指了指架子上的沐浴露，但是许小铭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只用一双眼睛望着他。
“哥哥，你说好不会离开小铭的，哥哥帮我洗……”
感受着她眼里的期盼，若零心中一软。
浴室里，许小铭像个大号的瓷娃娃，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若零清洗着她身上的血污。
他当然不会有什么邪念，只有畜生才会在此时生出龌龊的想法。
若零的心中只有酸楚，他隐约地察觉到了，经过那样的巨大打击，小铭的心里有什么消失了，现在能看到的只有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沉默和内敛。
但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没有任何办法。
要不是我来得太迟，说不定白姨和李婆婆……他又何尝不是在自责着呢？
叹了口气，若零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小铭的身体，尽量不去触碰她的身体，然后把那沾满血的熊娃娃也一并洗了。
“哥哥……你不洗吗？”她的声音里有些可怜的意味。
“哥哥等会再洗，小铭先去床里躺一会，好不好？”
“嗯，那哥哥要快点哦。”她轻轻地应着，看到她这幅不言不语的模样，若零只觉得心疼。
“小铭，哥哥先去找个护士托她买一下衣服，一分钟就回来！”
“嗯，小铭等你。”
他把那个泰迪熊挂在阳台上晒着，小铭似乎对它极为的看重。
经过一晚上的自愈，若零身上昨晚受的伤是基本好了，但他就这么穿着沾血的衣服，找了个空闲中的护士，低声下气地请求着。
看若零这身吓人的打扮，那护士才同意到医院外边，去附近的服装店买几件衣服。
这其实也是有点为难人家了。但若零也没别的办法了。
若零把兜里剩下的几百块全给了她，旋即赶忙回了病房，许小铭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只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哥哥，你回来了？”她轻轻地说道。
“嗯，哥哥现在去洗澡了，小铭要是困的话就睡觉吧。”他心疼地抚摸着许小铭的脑袋。
“小铭不困，小铭等哥哥回来……”
在浴室里呆坐了一会，若零突然意识到，小铭的处境。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这个不是亲人的亲人了……这么想着，巨大的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眼中的小铭，仿佛正在虚无中孤单地走着，没有依靠，没有未来，只能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他在此刻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快速地洗了个澡，围上浴巾，却正好碰上护士提着两个袋子进来了。
看见半裸的若零，她倒是没有露出什么额外的表情，只是有些犯难的说着，说是那家服装店里没有童装，她只能找了一条小的衣服凑合着买了过来。
若零当然不会埋怨她，他道了声谢，护士也就离开了。
这是一件小号的黑色连衣裙，对许小铭来说还是有些大了，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小铭，穿一下衣服吧，不要着凉了。”那护士还贴心的买了女式的内衣，只是那尺码也有些大了的感觉。
许小铭低着头打量着这身新衣服，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抱歉……小铭……我等会就再去买一身……”看到她穿戴好后的样子，若零叹了一口气。
宽大的黑色连衣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许小铭小小的身体上，裙摆一直垂到脚踝上面，显得极为不合身，不过好在这身衣服非常的保守，不会有走光的风险。
其实这件衣服还好，只是若零不知为何不想让她身着黑色了。
“不用了。”但她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就这样吧，哥哥。这样挺好的。”
闻言，若零又是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
他把许小铭搂在怀里，颤声着：“小铭……你不要这样好吗……”
但她像
是丧失了做出表情的能力，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良久，才轻轻地说着：“对不起……”
“小铭……做不到……”
直至此时，若零才意识到，她的心底，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消失了。
许小铭在他的怀里扭动了一下，又安静地不动了。
在这气氛沉闷之际，他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风绘打来的，但若零的心情不是很好：“喂。”
电话那边的风绘显得很是开心。她说，研究中心已经给她发短信了，二十分钟左右就来接她了，然后她问若零，要不要一起走？
哦，今天就是返程了啊，为什么是在今天呢……
听着接下来风绘用轻快的语气说着什么，若零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打断了她，冷哼出声：
“我不会跟你走的。”他丢下这句话，就挂断了通话。
“我不会跟你走的。”电话那边，听到这句冷冰冰的话，风绘呆住了。还没等她说什么，手机里就传来一阵挂断的忙音。
怎么了，若零……我被他讨厌了么……
但没有人能回答她，风绘再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可那头再没有人接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显示的来电通知，若零烦躁地把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不再管它。
“小铭，我们下楼买点东西吃吧？”虽然他知道风绘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知情，但还是没由来的不想和她通话了。
“嗯。”回应他的依然是简短的一个字。
收拾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其实也就是一部手机，一串钥匙，造梦者的身份卡，和那只还有些湿漉漉的泰迪熊。
小铭对什么吃的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若零也没什么胃口，就领着她在外面随便的吃了些东西，然后回医院把病房给退了。
牵着许小铭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夏日的早晨阳光已经是非常强烈，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若零突然茫然了。
该到哪里去？该从何处回？
“哥哥，我们，要回家吗？”抱着怀里的熊娃娃，她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听在若零眼里，让他心中一痛。
“我们不回去了。”有温暖的地方，才能称作“家”，可留在那里的只有伤痛了，那还是“家”么？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一封短信传了过来。
“016号，我们将于二十分钟内来接你，请你到所处的‘恒正医院’的员工通道外就地等候。”
“二十分钟才通知，真有他们的风格啊……”感叹着，看着这封在别人看来也许很是莫名其妙的短信，若零的心头突然涌现一个想法。
“小铭，哥哥带你去一个神奇的，没有烦恼的地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