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处回到街上,嘈杂的人声重新扑面而来。此时,宽敞石街的好处就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路的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灯火通明的小街上也不显拥挤。

其实主要是人口不多。

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一股逼人的热气迎面袭来。原来是一家烤肉串的摊子,生意兴隆,驻足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闻着浓郁的肉香,若零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陪着同学玩了一天,他倒是没怎么吃东西,想了想,就稍作停顿买了几串烤肉,在去往观景台的路上边走边吃。

拐过抚火街的一处路口,若零再次回到了那条与风绘偶遇的小路,在小路的尽头,就是通往云夕庙的山路了,要穿过云夕庙,才能登上观景台,路程还是有点远的。

这么想着,若零加快了脚步。

这封蹊跷的信,究竟是闹剧一场,还是真正的重逢,答案,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此刻,喧嚣的人声在若零耳边淡去,他的心头却渐渐火热了起来,巴不得能瞬息闪至观景台,给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儿一个紧紧的拥抱。

归愿广场上人声鼎沸,这里是人最多的地方,几乎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程度,因为广场的中心有一个高高搭起的表演台。晓有兴致地看了两眼,若零看见,台上两位身穿戏服的表演者正激烈又不失观赏性地“扭打”在一起,配上场外抑扬顿挫的敲锣打鼓声,可谓是不断地挑动着观众的神经,让台下的人们热血沸腾,不时发出一声声叫好声。

其中一位表演者身着黄头红身的有些笨重的戏服,应该就是“云夕”在待宵村的形象了。另一位表演者则刚好与之相反,体表的绒毛下,深蓝色是它的主调,背部则有并不纯粹的斑驳黑色,乍一看有些像人鱼,也并不美观。这套奇特的戏服若零就没见过了,有可能是云夕传说里的另一位神明。

按观众的反应来看,现在的表演应该已经到了高潮处,台下的叫喝声不绝于耳,而广场内鼓乐喧天,那阵阵声浪冲的若零头昏脑涨。

勉强挤出人群,再走了十分钟,这里已经是离村中心最远的一条街了。由于位置偏僻,这里显得冷清许多,连零星的行人的脚步中也多了几分匆匆。看起来,一些人正在赶往归愿广场,一些人则和他一样准备出村进山到云夕庙里去。

称不上安静也算不上嘈杂。

若零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去,已经可以看到了,那隐在一片黑暗中的大山。

交错的树木枝叶中隐约透着光,映照出被半掩住的一条蜿蜒阶梯,阶梯盘旋至上,没入远方一片更大的光明之中,那就是云夕庙的所在之处了。而那小小的观景台,更是处在在高于云夕庙的后方,距离遥远,林立在它四周的灯光亮的晃眼,以至于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圈模糊的光晕。

“唉,还是得爬上山才行。”若零左右手各拿着一根庙会中特有的苹果糖,这是他刚刚才想起来买的。

他舔上了其中稍小的那个,入口冰甜,但有些腻牙。还记得以前,七海就喜欢吃这种有冰糖包裹的苹果,他一直不理解这种腻味的甜度有什么好的,但是现在也有些品味到它的意义所在。

越是久别,就越能尝到它的棉甜。

眼看就快

要相见了,这根苹果糖,也让若零想起了儿时的一些时光。

在这小小的待宵村中,在那青葱的朦胧岁月里,盛满了快乐的回忆。

延续向上的阶梯,仿佛无穷无尽。

若零仰望远处,在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却发柔和了起来,似是穿透了层层的光斑,看到了那令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山脚看到的遥远路途,并不显得难走,听着树林里偶尔的蝉鸣,和一两声归巢的鸟啼,很快,若零就站在了云夕庙前。

热火的庙会吸引走了许多人流,此刻的云夕庙显得有些寂静。

不知何处的惊鸟,激起了一片喧嚣,却也更显得此处的冷清了。在这个日子里,来庙里参拜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心中神明的分量无疑重得多,庙前依旧香烟缭绕的香炉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围的竹林里传来稀稀疏疏的摩擦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说起来也有些奇特,云夕庙周围,生长着密集的竹子,它们隔开了周遭的树木,使之离的远远的,像是敬畏地不敢接近此处。这些植物把云夕庙围在中间,似天然的一个保护圈,世世代代守护着寺庙。

也不知道建庙的人出于什么想法,或许是因为竹有禅的韵味?

抛开这些杂念,若零摇摇头,信步踏进了庙里。

穿过大门的古道,才是寺庙的正门。云夕庙里静悄悄的。在这里,聒噪的蝉鸣也被格去,几间木门内闪烁着淡淡杏黄烛火,缥缈的木鱼声萦绕耳边,院里只有一个坐在蒲团上的老僧人,也不看来者,只是自顾自低声呢喃着晦涩难懂的经文,超脱的语调,仿佛恒古如此。

在这种庄严的地方,他的脚步也轻缓了许多。

来都来了,若零也就静下浮躁,怀揣着敬畏双手合十,向两旁的佛像拜了拜,才迤迤然走进中廊。他只是路过,并没有多留的想法,所以对于那在大殿正中间,半隐在月光中的云夕雕像,他并不打算多作观摩。

无人的中庭更显寂静,纵然有很多条路通往别处,但只有通往后山的小道上映着从屋顶缝隙里射下的根根光栅,才不至于让这里一团漆黑。

“咯吱——”

走着走着,突然乍起一阵的瘆人嘎吱声,骇的若零差点跳了起来,寻声一看,原来只是踩到了脚下几片年久的木板而已。

“呼——”他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越是黑暗的地方,人就越容易紧张,而越紧张,也就越容易被吓到,但其实这都是自己吓自己。

正当他这么安慰自己时,转过一个拐弯,“嘶——”这次却是他自己发出的抽气声。因为,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里,赫然耸立着一个诡异的人影。

由于光线不好,这人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奇大无比的头部。

这下是真吓到他了,若零双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但他旋即咬了咬牙,强行提起气力,扶着墙壁“蹬蹬蹬”后退几步,同时惊叫道:“你,你是谁?”

似是听得他的喊声,“人影”晃了晃脑袋,但依然没有露出一点端详,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人就这样奇特的僵住了,若零保持着转身的姿势,那

大头人影不动,他也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僵着这么一个动作的若零渐渐支撑不住了,他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心里也直哆嗦,有如柱的冷汗划过脸颊。

“我这是遇见鬼了吗?”他在心中哀嚎着。

寂静的中廊里,有昏暗的月光,散在这两个石雕一般的身影上,竟似两个奇诡的雕塑。若零呼吸逐渐粗重,这样下去,他觉得脑神经都要绷断了。

“说句话啊,你到底是人是鬼?”若零壮着胆子喊了一声,似是终于听到了声音,那人影终于动了起来。“它”好像做了个起身的动作,身形竟一下拔高三尺有余,长的几乎可以碰到四米高的屋檐了。

看到这恐怖的场景,若零浑身汗毛一炸,几乎是条件反射下地扭头就跑。慌乱间,他的耳边倏然响起一阵空灵的铃铛声。“叮铃叮铃”,轻缓的铃铛声并不刺耳,传进耳里,甚至有一种抚平心绪的神奇效果。

若零转头看去,却瞧见那身长三米有余的怪影不但没有追来,反而慢慢后退,最后隐入黑暗,渐渐地完全消失了,与此同时,那空灵的铃铛声也随着它渐行渐远,直至徐徐无声。

一切重归寂静,若零惊魂未定地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的却还是空荡荡的中庭,恍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这……这……”那么一大块的“人”就这么没了,若零有些傻了。

大脑当机下,他猛然想起手机有照明功能,于是颤抖着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那略显惨白的灯光驱散了小小光圈里的一片阴影。

是的,那里什么都没有。若零一下冒出了冷汗,不禁抖了两下,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他分明看到那三米多高的东西退到墙脚没了踪影,结果开灯一看空空如也,难不成这有神明庇护的寺庙里还闹鬼了不成?

他顷刻间进退两难了起来,还要从后门过吗?不从后门过的话,就只能从正门回去,再在庙旁绕个大圈,这样的话起码又得浪费十来分钟,眼看七海就近在眼前了,要这么做吗?

经历了这种诡异的事情,饶是神经再粗大的人,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过吧?

不,不能绕道,已经拖得太久了。

由于同学聚会的缘故,现在的时间已经比他当初预料的迟了太多,不能再让七海等下去了。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七海,若零的心中就顿时火热,他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脚步。

“嘎吱——”脚下老旧的木板骤然响起尖锐的摩擦声。若零身形一滞,心跳也随着这声响停了半拍。

一阵冷风吹过。

他打了个激灵,发热的头脑也冷却了一点,那怪物真的走了?还是说刚刚的自己出现幻觉了?

若零四顾黑暗,心有余辜地拿起手机扫了扫周围,确认一切正常后,他谨慎地向后门挪了几步,在距离大门四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顿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远方传来一声啼鸣。

终于,他松开了憋着的一口气,再次迈开了脚步。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只要那里有所异动,就会撒开步子转身就跑。

近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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