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记得当时我满心愤怒,满心彷惶,觉得世间所有人都是牛鬼神蛇,都不怀好意。

我想去质问包工头,凭什么将人不当人看,苦的、累的,大家都受了,拖欠工资也算了,但人家缺腿了,残了就不能不一样点,对人要人性一点……

也幸得我这个人个性怂,不然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何小意没有让我独自演戏,她说:“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将自己的钱给了残腿的人家,然后自己就身无分文了。”

我有点惊讶,不由地问她:“你怎么知道。”

狠角色跟我科普了一下全国所有公司的企业文化:“上层不知道下层秘密,但下层却知道上层很多东西秘密,所以那些搞婚外情的人满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实则呵呵呵――,大家的茶话谈资。”

我有点不信,难道曹经理并不是公司里唯一的“八卦传言者”,我试着问了问:“每个人都被下面的人关注着,一举一动?那我……”

何小意知道我要问什么,她先一步我说:“你放心,你的言辞一向都不一样,说得最多的就是你这个人仗义,也是因为你这点,我才做了你那么久的女秘书。”

刚做老板的那几年,我深受个别大老板的荼毒,所以我必须要纠正一下何小意的言辞,“秘书和助理还是不一样的,我给你的职位是助理,正儿八经的助理。”

我这么正经,何小意反而没那么严肃,即使隔着门看不见她的表情,我也知道。

她言语有些轻快地问:“后来呢!你别临时改主意,转移话题啊,每次一说到你不想说的问题,你就这样,别人发现不了,但我多年总结,是知道的。”

呃——?

这样子的不是王于达么!

怎么是我!

“后来,”我说,“你信不信我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用10块钱买了几注彩票,中奖了。”

“骗鬼呢!”何小意说:“我不信。”

现在回想中奖这件事,我也觉得很玄幻,但事实就是如此。

买彩票的人都幻想自己能中奖,但也知道自己中奖的几率几乎为零,我也不例外

买了彩票后我直接往兜里一揣,漫无目的地去找工作。因为知道自己没下一顿饭吃,也不敢再怨天尤人,随便找点事情做,我依然去建筑工地做小工,下班就在餐馆里当过临时工,这样持续了好久。

从中我也悟出一个道理,没有饿死的人,只有人不肯干的事情。

我没饿死可也没挣到钱,甚至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建筑队一般包吃住,不在他哪里吃能一个月多给几百块钱。

而我晚上在餐馆做临时工时,帮忙守店的同时还能包饭,就这样直到王于达来找我。

我记得离开家时走得很突然,没跟他打过招呼,没想到他会来投奔我。

他说自己大专毕业了,想出来跟我混……

“当时我啥都没有,他说他来跟我混。你说搞笑不搞笑。”

何小意说:“哪里搞笑了,很正常,你们不是兄弟,不是关系好吗!投靠你才是常理。”

我轻笑,“很正常,你知不知道王于达大专三年从未跟我联系过。”

其实不止是他,还有我家里人,我也很少跟他们联系,一来我当时省钱没买电话,二来是我想藏起来……

尽管我忘记了东西,但我想……当初我妈那句“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其实我是听进去了,虽然忘记了,但心里扎了一根刺……难受!

想逃离!!

王于达要来,我纠结了两天,想着他来就不能这样了,至少要租个房。

就此我突然想起了我手中的那张彩票,当我跑到售票的地方兑奖时才得知中奖了。

而且当时已经是兑奖的最后一天。

“权总,你可千万别将中奖这件事说出去啊!不然别人肯定会打你,你这就像一个瘦子成天指着胖子说,想胖都胖不起来。”

很形象的比喻。

“可事实就是如此,”我自嘲地说,“你辞职那会说我是目光短浅的土暴发户,也没错,我就是没文化,可我已经拼命学了,只能这样了,你不能强行让我长到他那高。”

我继续跟何小意说,“就像我有这笔资金可以做很多其它的事情了,但我还是选择了建筑行业,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必须修出一栋屹立不倒的房子。

这念头就像是扎在灵魂里一般,慢慢地,我从建筑工人,到承包人力,在到投资房产,也算是集了大运道。”

我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如果真的我不是仙桃村土生土长的人,那我觉得生我的父母真的挺吃亏的,无论当初我被丢下的原因是什么,但至少现在我拥有的也不至于让他们丢脸。

“权总,当时你中奖后是什么心情?”

当时啊……

此时楼下传来我妈的吆喝声,她喊的是何小意,让她下去端粥。

“你等会,我下去给你端上来,你吃了饭我们再聊。”

中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现在记不大清楚了,但我知道自己多少能衣锦还乡了,至少我妈不会觉得我这个“王富贵”不行。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那年我回来我妈看着我哭了,甚至还抱着我说:“回来就好。”

喝着我妈煮的粥,我心里渐渐好了起来。

其实我应该想开点。

不管我是从哪里来的人,自我有记忆开始,他们都一直在我身边。

而且好的东西都是率先给我的。

我还贪梦什么呢,就算他们不是我亲生父母,他们还是把我养了这么大……

空了的粥碗被放在了门口的凳子上;衣柜上的木盒子也放回了原位。

最终我将文件袋放在了床垫下面。

这个房间其实是我爸妈的,因为带有独立卫生间,需要隔离的我只能暂住这间卧室。

他们年纪都大了,搬床垫这种费力的事他们差不多不会做,所以也就不会动这个地方。

王晓燕想要瞒着父母我也只能替她瞒着。

我年长的父母们……王晓燕的父母似乎比我爸妈小了不了几岁。

几个念头一转,我忽然犹豫了,我究竟是该帮王晓燕瞒着还是应该告诉晓燕爸妈她目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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