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静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良心受到谴责的一天。

她谁啊,百变小魔女冉小静。

琵琶、吉他、小提琴,二胡、笛子、架子鼓,十八般乐器不管民族的还是西洋的皆可上手。

南腔北调,古典流行样样在行。

只是不能每样精通而已,毕竟冉静感觉自己跟那些浸淫几十年的老家伙比起来,年龄是个问题。

就这么一个多才多艺,娇嫩多姿的小花,现在她自责了。

说好的玩儿音乐呢?

最近,她只要一避开别人的眼光,就感觉自己快要被音乐玩到自闭了。

衣柜隐藏的抽屉换了新锁。

当时的冲动过后,回到家里,她意识到那一堆录音笔不能被冉咏华和柳小静发现,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那两人如果发现这么恐怖而不合常理的事情,怕是会比自己更加不堪。

冉静很迷惑,据她接触强子哥那几天的暗中观察,豪无疑问,那就一正宗不走味儿的农民工。

可是……可是他吼出来的那些歌,优美的旋律和强烈的节奏感,都做不得假呀。

完整的和不完整的歌曲都有很强烈的特点,通俗、热烈、朗朗上口,很容易带动人情绪,总之,那些歌听起来太上头了。

偶尔偷偷摸摸趁冉咏华跟柳小静不注意拿出录音笔回顾的时候,就会感觉这世界很混乱,毫无疑问,那些不同风格的歌曲,是她亲眼看着从那个农民工嘴里蹦出来的,不管从什么渠道,她找不出相同的。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

让一姑娘家家想那么深奥的事情,是要掉头发的呀!

冉静把自己关在小房间的时候,冉咏华两口子在客厅。

他俩偷偷观察他家天才闺女好久了,连电视柜上那40吋的背投里面几个吚吚呀呀的小人唱得热闹他也没心思看。

冉咏华扭头跟旁边正用小勺子喝蜂蜜水的柳小静说,“你女儿这是怎么啦,在家呆好几个月了还不出门,这很不科学啊!”

“那不是你女儿?”柳小静顺手把茶几上摊开的杂志朝咏华扔了出去,顺带瞅了眼冉小静紧闭的房门,她的关注点经常跟冉咏华不一样。

“我琢磨着,这不能是她的作风啊。”冉咏华一手挡住朝他飞来的杂志,一手用两根手指来回摩挲着早上刚刮完胡子还呈青色的下巴,“嗯,不像她!”

砰!

那扇关着的房门突然开了又被大力合上。

“我出门了哈,华哥。”冉静身背双肩包,腰带上别了根长笛,在门口鞋柜摸了双运动鞋换上,小魔女准备出山门了。

“我要出去搞明白一件事儿,如果明年还没见着我回来,你们想我了就去名山大川找尼姑庵去,我指定已经当尼姑了,头发早都掉没了。”

“哎……”

砰!

出户的大门也被大力关上了。

冉咏华伸出摸下巴的手,五指叉开抓了把空气,他闺女已经快到院门口了。

他从沙发上一弹,坐直了身子,“这门得装个那啥,缓冲器对吧?”

然后满脸惊诧,两眼珠子瞪得溜圆,跟柳小静说,“你女儿出门了,你女儿出门了哎!”

柳小静动作优雅地用小勺子在蜂蜜水里面划着圈,费尽心思弄来几两喜玛拉雅岩蜜,是对身体很好的东西。

又是,砰!

钢铁碰着钢铁的声音有点清脆,将院子里盛开的暴马子丁香都给吓白了。

“哎……,那院门也得装。”

“她出门不是刚好趁你心意了么?”柳小静出声了。

“但是……但是,她说……她说要去当尼姑啊!”

“什么?”柳小静停下小勺子,一激动,杯中蜂蜜水洒出来将茶几打湿好大一块,“别瞎咋呼,就你女儿那样的,家里头坐不住,去山上能坐的得住?你信?”

“你说什么话呢?”听老婆大人这么说,冉咏华焦躁的心思去了几分,忍不住再问一句,“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呗?”

冉咏华挪到座机旁边,输入电话号码,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按不下去。

闺女刚刚走的时候气性不小,他抬头问柳小静,“你女儿不会真的当尼姑对吧?她那样好动的人在山上是呆不住的,对吧?”

……

冉静出了院门,左手往背后去摸背包,她准备好的几张光碟还在包里。

从强子哥家回来以后,她雷厉风行挑了几首最爱的歌做出来,全在这张光碟里面了,果然深受人喜爱,然后,她藏好的录音笔就变得烫手了,成了危险物品。

遇上这迷一般的事实,她不光要掉头发,还心慌。

说不定,去见强子哥一面,一切又都变好了。

“李叔,您出门哪?”一台黑色轿车打身边路过,冉静赶紧打招呼,可算是赶上有人出门了。

轿车降下车窗,一男的伸出脑袋,“我上东平街办点事,小静你这是又要出远门啊?”

“嘻嘻,李叔,您顺个路呗,帮我捎到街口。”

……

季强算是明白“一路风尘”和“风尘仆仆”两词什么意思了。

天气时阴时晴,还碰上了几点小雨,对照地图,快出省的时候皮卡拐进了服务区。

世界上累的事情不光做泥瓦工这一件。

强爷没想过,开车也会让他觉得辛苦,明明是那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坪里面摆满了汽车,还有那些集装箱的挂车,一辆就得占好大一片地方。

拎了水壶,季强去拿包贝手上的黑皮包,里面平时装证件、零钱和一些零碎,今天还往里塞了几张地图,比包贝平时背的小包包要大,男款。

“我背。”包贝将背带往肩上斜斜一挎。

拉开车门,热浪直往脸上扑。

“慢点,慢点走。”季强两手叉腰扭几下,甩甩手,跺跺脚,整个人舒服了。

在座椅窝一上午,关节快要被卡住了。

解决完个人卫生,包贝两手还带着水,在门口一把捞住季强右手。

季强就感觉到了冰凉凉,软腻腻。

包贝脸上也扑了自来水,打湿了几根头发贴着额角和双颊。

“累不累?”包贝问。

“还好,比工地轻松多了,车里有空调。”

包贝就没松手,两个人在阴凉处溜达,这回,黑皮包到了季强肩上。

“晚上可以见到季叔了。”

“嗯,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这时候回去。”季强没往家里打电话,也不让包贝打。

说是要给老头惊喜,其实,他想看看,再确定那里确实是他记忆中的老样子。

然后,心中的一些错乱就可以不用再去理会。

季强跟包贝一边休息,一边闲聊。

只有包贝,只要她在身边,时不时会变得强烈的对现有生活的不真实感就会被迅速抹平,就会心安!

他离不开她。

“季叔上次说又孵小鸡了,不知道现在多大只。”

哦豁!

季强打了个摆子,幸好那些小鸡现在差不多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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