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丰吃过晚餐,江慕儿喊上司机回云苑,晚上她不打算在利丰多留了,能早点回就尽量早点。

时间正赶上晚高峰,简陋的小面包没有空调,车窗敞开着,夹杂尾气的热风刮进车内,惹得人身上粘粘腻腻地发痒。

“江设计师,你每天这样跑上跑下地,应该叫老板买台好点的车,这种天气小面包坐得人难受。”现在马司机天天除了完成前台给的任务,还负责接送公司最厉害的设计师。

他也挺纳闷,按理说像强贝装饰这样,一处有两个大门面,一处还有两层楼的公司应该算是不小了吧,却总共就他开的这台小面包和老板开的皮卡两台送货车,该说老板够抠门呢,还是抠门呢?

真不怕车上这位美女设计师跑路了啊?哪怕她随便去一家公司或者自己单干也会比现在的待遇好吧?

公司两本杂志上那么稀罕的设计,他也凑热闹瞧过哩,说不出啥感觉,反正就觉得很棒,一般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东西来,高人作品。

再……平时公司里面那么多人,不管是店里的设计师姑娘还是工地上的汉子,都跟她服服贴贴地,连自己看见她这么一张冷脸,也……总感觉这位江设计师让自己往东绝对不敢朝西。

就这派头,天天坐一台小面包进出,咋老板两口子真就一点也不担心呢?

“公司刚起步,以后会好的。”江慕儿冷冷地冲司机回了一句,眼看着小面包再一次跟着被堵住的长龙停稳后,她也有点烦这路况。

“有其它路可以走吗?”江慕儿问,时间耽搁在路上全是浪费。

“小路有点绕。”

“走小路。”江慕儿继续冷着脸,她发现司机不停左看右看,似乎在认真观察周边路况,可是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一刹那,总能清晰感觉到。

那个不长脑子的老板难道不知道没人保护的年轻女人会很不安全吗?

江慕儿脸色更冷了,这时候就得披上一层保护色,还不能太刺激人。

幸好,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瞧来电显示,江慕儿嘴角一勾,放松下来。

“喂,包贝,你们到哪儿啦?”

“姐姐,我们到乡里了,再二十分钟到强子家。”包贝举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上。

一整天了,一会进了家门就得卸东西,还得做晚饭吃,肯定再没有空闲再打电话。

“包贝,你真不应该回去。”

“哎呀,忙不过来吗,姐姐?”

“不是,我是觉得你可能要错过强贝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了。”江慕儿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好,按住,笑盈勇地说,“邓菲管理得很好,云苑也不用我操心。”

“那……”包贝不解,明明昨天以前,大家都还在为强贝操碎了心。

“咱们强贝开张营业以来从没这么轻松过,对吧?”远远地,江慕儿已经看见“驭峰装饰”用一整面墙的刷出来的招牌在射灯下耀眼夺目,这几个字她很不喜欢。

“是这样的吗?”

“如果以后强贝都跟这几天一样,应该挺好的,要是你没回家,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原来江设计师也是会笑的,马司机看向右后视镜的目光不小心往江设计师脸上又溜了一眼,现在,那张脸跟化开的冰山一样。

“好了,好了,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说。”啪地一声,江慕儿把翻盖手机合上,“马师傅,你明天安排好时间,我们下午1点半去利丰。”

“江慕儿有事吗?”看包贝抓着手机在发呆,季强问。

“嗯……姐姐……没什么,公司没事。”包贝将手机收回黑皮包,地图也收回包里。

大概有事,但是她这回完全讲不清楚她自己也没搞明白的事情,她歪过头,仰起小脸问,“累吧?”

季强抽空瞄了包贝一眼,这样不对,江慕儿肯定有什么事,包贝不说,那就不说吧。

“我这么强壮的,累不着,倒是你……”季强抿了抿干透了的嘴,“跟我跑这么远,一会还得辛苦。”

在平顺的高速公路跑了一天,这会到了乡下的机耕路,一会石头一会坑的,人突然就很精神了。

车灯下,路面上有从稻田甩上来曝晒的,带着泥的杂草。

路况很不友好,季强聚起精神,车速慢了又慢,车身每摇晃一次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车斗里的电器,明天不要送废品站才好。

“不怕,刚好回来看看你家不下雪的时候什么样子。”车大灯射出的两条光柱里蚊虫飞舞,“不怕”两个字,包贝更多是用来安慰自己。

“哎,哎,地上有东西在爬。”包贝突然惊呼起来,她跟季强一样,看了一天地图,还有不停跟季强说话解闷儿,直到刚刚打完电话才恢复不少精神。

突然,她发现地上有黑黑的一团东西在动。

“嘣”地一声,车轮又弹飞一颗小石子,季强拉了手刹,“你在车上别动,明天有好吃的了。”

……

季柏没有种地,晚饭后摇着老北风,在晒谷场看着一家家把收回来的谷子拢成堆,盖上塑料膜,再捡几块石头将塑料膜压上,近圆的月亮已经爬上枝头也不敢疏忽,这些稻谷哪怕被淋上一星半点的雨也会心疼。

辛苦一天的劳力们很快收拾好晒谷场,回家冲凉睡觉,保存体力备战明天。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在闲扯,一人手里摇着一支老北风,时不时“啪”地一声将偷袭的蚊虫驱走。

一会得上露水了,季柏跟老伙伴们告个别回家睡觉。

屋子背西晒,并不燠热,放下蚊帐,手里轻摇着老北风,季柏计划下个月请人砌一个猪栏,捉两只小猪崽养起来,过年刚好杀。

十月底再买一窝鸭子,包贝那姑娘年底回来能有好吃的,过年吃不完的猪肉、鸡肉、鸭肉都熏起来让强娃背上,够他俩在城里吃大半年。

还可以熏几十斤干鱼……

没一会,季柏就迷迷糊糊了,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啥。

老北风摇动的频率越来越低,再一会,那手就垂了下来……

直到一阵发动机的嗡嗡声刺破蛙鸣,从远处越来越近,雪亮的灯光从窗户射进蚊帐,将季柏从半睡半醒间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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