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清晨,朝阳缓缓地越出地面,清凉的晨光均匀地朝这片大地洒下,却唯独在帝都上空的这区域被一片黑色的魔气阻挡,只在帝都城市中的建筑上投下了半透明的黑色阴影。

有件事是人尽皆知的,那就是夜魃害怕阳光。

但如今的噬渊却不在意这个问题。他稳稳地骑跨在犼的后背上,被犼体内所散发出的黑色魔气密密的护着,遮挡下了阳光的照射。

不过因为隔了厚厚的一层黑气的原因,噬渊无法看到外界的情况。但是这不要紧,他早已经跟犼心神合一,他所想就是犼所想,犼所见即是他所见。

犼的两只空荡荡的眼洞里,射出两道长达十几丈的青色幽光,将探视到的一切情况,都忠实地传递到了噬渊的脑中;犼那能够感知外界变化的魔气蔓延出去,也将所有的感受都反馈给了头顶上的主人。

这种睥睨九州,唯我独尊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噬渊在层层的魔气中心狞笑着。

他的脸色变得比以前更加惨白,原本就瘦削笔挺的身体变得更加枯瘦,他长年穿在身上的那件可身的黑色燕尾服,现在穿在身上宽松得快要掉下来。

当犼远远地望到帝都这座巨大的现代化都市时,噬渊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火热,兴奋地嘴角抽动,使得覆盖在脸上的,咒文一般的数道黑色纹路也变得更加扭曲。

“徐观!你是在这里吗?”

噬渊心念微动,身下的巨兽猛然仰天发出一声穿越时光而来到现代的远古兽犼。随后,它身上的黑色魔气更加浓郁,弥漫到了更广的范围,脚下重重地踏着稳健的步子,姿态倨傲地缓缓朝帝都走去。

“本座来晚了吗?”

东面的帝都城跟前,犼停下了脚步,噬渊的声音从浓郁的魔气中飘飘荡荡地传开,在帝都内冒出好几次回响。

他的声音变得浑厚沉重,还带着一股摄魂般的深幽,以至于在场的人中,认识他的,见过他的,竟然一时之间都没能听出他就是曾经温文尔雅,对谁都和煦含笑的那位二公子。

“阁下是何方神圣?”封尘老道凌空而立,手中长剑闪烁着寒芒,眼神凝重地望着那团被浓浓黑气包裹,并射出两道幽芒的庞然大物。他身后是搀扶住徐观的老天师。

“神圣?”黑色魔气中传来略带惊讶的语气,噬渊摇摇头:“不敢当不敢当。”他看着城中的大片废墟,淹没了半个城的淡红色水泊,以及挤满街巷间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声。

“阁下从何而来?”老天师又问了一遍。

巫夷和南山也有点纳闷,这头超级大凶兽明显是上古凶神犼,但是从魔气中传出来的人语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里面?

他俩不禁都望向才从夜魃巢穴回来不久的巫彦,希望从巫彦这里得到答案。巫彦却转头对他俩轻轻摇了摇头,她也确实是听不出已经变了音调的声音是属于谁的。

“本座自北方苦寒山岭内而来。世人都称那里为夜魃巢穴。”噬渊清晰答道。

“老道修道百来年,也跟一些夜魃打过交道,对夜魃一族有所了解,怎么却从未听过夜魃巢穴中有尊驾这样一位大人物?”封尘手里握紧了长剑,他清楚地知道,来的这位神秘人物是敌非友。他身后的,正被老天师搀扶着的徐观却心头一惊,想起了一个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就连声音都变了。徐观赶忙凝神细看,却看不穿那团氤氲缠绕的浓浓魔气。

“是你孤陋寡闻罢了。”噬渊毫不客气,犼的两道幽芒越过封尘老道,望见了他身后的正凝神望着自己的徐观。“徐观兄,你可认出本座来了?”

“噬渊兄?”徐观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正是本座。”噬渊冷笑两声。

“果真是你!”徐观脸色转惊为喜,将老天师的搀扶下挣脱出来,往前移动了一大段距离。朝噬渊问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幅不好吗?本座现在拥有超越曾经几十倍的力量,九州之内,恐怕无人能再打败我!”噬渊说话时不自觉地带着浓烈的霸道之意。

“现在的你确实是拥有的极强的力量。”徐观目光中带着深意,微微点点头,随后却又摇头:“但是你如今的气息却变得邪祟无比,如同妖魔一般,实非正途。这种力量还是放弃了吧。”

“不可能放弃!”噬渊语气决绝,似是咬牙切齿般的说出这句带着深深恨意的话:“你知道为了得到这股力量,我夜魃族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说完后噬渊感觉有些失态,随即收起了这幅模样,语气重新变得平淡:“即便是这股力量邪祟无比又如何?我夜魃一族本就是浴夜而生,以人血为食的怪物,在你们所有人的眼里,不就是妖魔吗?”

徐观听到噬渊这样说话,忽然感觉不好,噬渊跟以前认识的时候完全变成了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噬渊兄,你为何甘心成魔?”

“为何?”噬渊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再

次激愤,他怒道:“我为何甘心成魔,你怎能不知!?”

徐观被问懵住了,呆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

“若不是你来我夜魃族盗取大神树果实,我大哥噬癸又怎会带人追你们出去,被打成呆傻白痴?若不是你再回我夜魃巢穴,协助客栈的两个当家斗法,我父亲又怎会被逼死当场?若非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犯我宗族,我的族人又怎么死伤无数?”噬渊的牙齿都要被自己的咬碎,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若非你们!我夜魃何故受这无妄之灾!?”

“噬渊兄!”徐观神色急切,上前迈出一大段距离。

“站住!”噬渊大声喝止了靠近自己的徐观。

“夜魃族遭此劫难,确实与予有关,此间事了,予定当给你一个答复。”徐观说罢,踌躇一下,还是神色一狠,高声道:“但是夜魃族若不与巫妖族联合,意图谋划九州,客栈又怎会平白无故去镇压巢穴?不过予既答应过你要保夜魃族周全,自然拼尽全力也要做到,至于令尊之死,予也会去客栈讨个说法,为夜魃族主持公道。”

“不必了!”噬渊声音冷的像是从千年寒冰中飘出:“不劳阁下大驾。我夜魃族失去的,自己能拿回来,不假他人之手!”

“噬渊兄,停下吧,别再继续向前了。”

“若我执意不退呢?”噬渊怒视,眼洞中射出的青芒更盛。

“那就先杀掉予!”徐观强忍着经脉刺痛,催动起体内真气,他周围逐渐萦绕上一层乳白的真气,因为过分地提气,他身体的伤口里飘出丝丝血气。于是,乳白的真气里掺杂了少许的淡红。

“我来这里正是为了杀你!”噬渊眼神阴狠,身下的犼怒叫一声,从獠牙外露的巨嘴里喷出一团黑色的地狱业火,直直地朝徐观飞射过去!

“乾字诀——格!”徐观双手飞速结印,身前极速凝聚出一道无形气盾。

纵然他此刻无法借助玉佩的力量,但也是有足以媲美四鼎大巫的实力,此等功力结出的护盾,其防御力可谓骇人。

但是集魔气尸气及大神树之精华,三者融合而成的地狱业火何等霸道!足以将一切沾染之物燃成灰烬,即便是真气化成的无形护盾也不例外!

气盾精确地拦下了飞来的那团地狱业火,同时也在接触的瞬间被地狱业火引燃,短短两三秒,护盾就被烧成虚无,地狱业火则继续朝徐观弹射过来。

“不好!”徐观脸色一变,竟丝毫没料到这地狱业火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封尘老道等人皆是大惊失色,徐观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但是他制造出来的气盾竟然只拦了那团业火两三秒,这种事可真是太恐怖了些。

南山见此情形丝毫没有惊讶,眼神中透露出一副‘这情况再正常不过’的样子,看热闹似的等着徐观中招;巫夷也是一惊:这上古凶神竟然如此强悍!甚好甚好,得了这凶神相助,日后踏平客栈更多了几分把握;巫彦却一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张开樱桃小口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脚下莲花催动就要上去帮忙,却被巫夷一把拽住。

徐观见那团地狱业火破掉了护盾,仍旧朝自己冲来,他脚下急忙施展出御风诀极速后退,手中的印闪电般变换:“乾字——破凡诀!”

徐观身体周围的乳白之气游转陡然加速,伤口处被抽出更多的血丝,融入白气中。他双手结成破凡印朝地狱业火刺出,直接将地狱业火劈成两半,擦着他的左右肩膀飞出去。

就在在场众人都替徐观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躲过一劫的时候,魔气中的噬渊却邪邪一笑:“以为这就躲过去了?还没完呢!”

以破凡劈开业火的徐观眉头大皱,手维持着破凡印向前刺出的姿势没动,他惊骇地发现萦绕在自己指尖外的真气竟然燃烧起来,还有自己两个肩膀也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火是冷的!

而且无论粘上什么东西,都能燃烧掉!

徐观从体内抽调真气,游走到腕部,内劲一催,迸发而出,将站在指尖上燃烧的真气崩开,在空中烧成虚无散掉。随后他又急忙扯下又破又脏的休闲外套,随着他的手往下扯,外套瞬间就化成了灰烬,被高空中的风吹散。

但!他肩膀上的火还没有熄灭!

地狱业火以恒定的速度从他的两只肩膀向四周扩散,不过三五息时间,他的上半身就已经陷入黑色的业火之中。

“这样呢?你又要怎么办?”噬渊得意地望着在空中挥臂挣扎的徐观,一股复仇的快感从他的心里升起。

巫彦的眼眶被泪水溢满,不顾身份地挣开巫夷的手,朝徐观飞掠过去;老天师和封尘老道及黑猫柳南生也冲上来救徐观。

“都别过来!”徐观的大喝声从黑色的业火里传出来,制止了众人。

“小观!”巫彦眼眶里的泪已经溢了出来。

小观?

围着徐观的这几个人里,除了黑猫的其

他三人几乎惊掉了下巴。这巫妖族的护法怎么会如此称呼徐观?

“琳姐,别过来。不管是什么,只要被这火粘上就无法甩开,直到烧成灰烬。”徐观怕巫彦碰到自己,赶忙又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众人在听到徐观称呼巫彦为琳姐的时候,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两个到底有什么关系?

藏身在黑色魔气的里的噬渊,听到巫彦与徐观互相之间的称谓也是感觉不可思议,之前就料到这二人的关系有些古怪,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过,就算有巫妖族护法帮你也没用,这地狱业火是不可能停止燃烧的。你死定了。

噬渊望着都烧了十多秒也不见烧成灰的徐观有些疑惑,按理说他早该被烧死了,怎么还在蹦跶?

他仔细观察一下,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原来是徐观发现了地狱业火碰到什么烧什么的特质,所以在业火刚刚烧透衣服的时候,就在皮肤表层覆盖了一层以真气凝成的护罩让业火烧。业火烧的这十几秒,烧的是真气,而不是他的肉体。

“但是,你真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吧,等真气枯竭了,看你还能怎么办。”噬渊冷笑着。

徐观燃烧着业火的双手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在胸前结出了七七四百十九十式混元一气诀。

“成!”徐观低喝一声,在真气护罩之下的身体表面又浮现一层护甲,流动着一层黑白交杂的水波一样纹路。

地狱业火在燃烧尽外层的真气护罩后就从徐观的身体上脱落了,混元护甲并没有被它引燃。

“那是什么?”噬渊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封尘道长,借长袍一用!”徐观的衣服都被烧光了,现在还赤着身体呢,实在是太不雅了。封尘听罢立刻脱下长袍,朝徐观甩过去。徐观接过来,围在腰间。

众人见徐观无事,都松了口气,心里暗道守夜人果然不容易对付,若是方才易地而处,自己恐怕没有把握息掉那火。

巫彦也没想到徐观还有这种奇法,她紧绷的神经送下来,擦掉眼泪,转身又朝原地归去。

“琳姐。”徐观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巫彦没有回答,径直回去了。巫夷苦笑一下,叹气低声道:“彦儿,可别再这样了。这么多人看着,回去怎么跟族长解释。”

“不是有您吗?”巫彦少见地露出调皮娇笑。

“我……”巫夷拿巫彦没办法,只好继续苦笑。

雄踞在帝都城跟前的巨兽一跃几十丈,接连六跃,就停在了众人不远处。魔气中传出噬渊狠厉的话语:“不愧是守夜人,的确有些手段。不过刚刚只是区区一团业火罢了。接下来本座可就动真格的了!”

徐观脸色凝重,刚才的一团业火就逼得自己使出乾坤诀中最强的混元一气诀了,后面若再有其他的攻势,自己八成是接不下来。

封尘老道等人也是看出刚刚徐观化解掉那团业火不易,再加上徐观此刻身体状况不佳,恐怕是对付不了这头凶神,便齐齐挡徐观身前,欲要拦下噬渊。

“一起上也无所谓。”噬渊毫不在意,眼中不加掩饰的轻蔑:“你们这几个算是九州内全部的顶级高手了吧。正好可以一试本座强悍到何种程度了!”

犼的魔气迅速收拢回来,附着在骨架表层,整具身体披上了一层坚固无比的墨色铠甲,随着犼的迈步前行,骨架上的甲片抖动摇晃,撞击得锵鸣作响。

骑在犼背上噬渊也披上了一模一样的墨色铠甲,身体被护得严严实实。

“来!战吧!”噬渊骑跨在犼的后背上,右手伸出在空中虚握,手掌四周飞快地聚过来千丝万缕的魔气,在他的手心停住凝结成一把实质的黑色长剑。

黑猫,柳南生和两个道家宗师齐齐飞身上前相拦,没有一个人敢托大,一出手就是各自的最强招式。

黑猫浑身附着起一层霹雳雷电,双手成爪隔空一合,两手之间催生一团狂舞缭乱的亮银色闪电。

柳南生身体上极快地附着上了一层青木甲胄,两袖间倏然伸出两条绿蟒般的长藤。

封尘老道催起披罗紫气,手中长剑划出太极剑势,舞出数道残影。

老天师以五雷正法编织成一件护体铠甲,右臂伸出,指出一道伏魔天雷。

徐观双手间印式再变,用混元一气诀催生出一颗黑白交杂的光球,其内部仿佛自称一个混沌未分的小宇宙。

五个人的全力一击,几乎同时打出,以千军万马之势轰响噬渊!

噬渊胯下的凶神仰天长吼一声,从嘴里又喷出一大团地狱业火,出口便炸开成无数个碎片,铺天盖地地朝五人洒去!

“战吧!”噬渊狂放大喝,豪气干云!

他驾着凶神迎着对面五人狂奔而去,右手间握着的那柄长刀的刀刃上,挂着正熊熊燃烧的地狱业火!

这一战,将使世人重新回想起曾由夜魃一族带给他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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