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丰照宫。

药味浓郁,宫灯明亮。

病态满面的德妃靠在榻上,将手里刚刚喝完的药碗放到一旁宫女托着的漆盘里,擦了擦嘴。

侧眸,看了眼不远处站在暗影里的人,淡声道,“这么晚了,国师出宫去,做什么去了?”

那人赔笑,“说是去天坛看一看昨日奉的天灯。”说话的声音尖细阴柔。

德妃点点头,“嗯,很好。你做事伶俐,待此间事了,本宫会举荐你去御前伺候的。”

“多谢娘娘!”那人大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灵枝自旁边走来,低声道,“娘娘这样亲自见他,不怕他随口说出去么?”

德妃笑了声,紧跟着又咳嗽起来。

灵枝忙端了茶来,伺候她喝下后,又轻轻地给她拍了拍背,有些难过地说道,“娘娘的药吃了这些年,也总不见好。”

说着,又恨声,“都怪那个毒妇……”

德妃却摆了摆手,“裴秋阳那边如何了?”

灵枝顿了下,小声道,“还一天到晚地在飞云宫招摇呢!生怕别人不知晓她去勾引国师了。要不是娘娘您替她拦着,现在指不定要怎样身败名裂呢!”

“呵。”

德妃轻笑了一声,“也不急于这一时。”又咳了两声,问道,“宓妃,哦不对,瞧我,都忘了,宓嫔如今可还好么?”

灵枝点头,“自从六公主走了后,安分了许多呢。再说了,如今她也不敢掀什么风浪来,娘娘无需担心。”

德妃却笑着摇了摇头,“能从被冷落到重获恩宠,可不是一桩容易事儿,你可别太小瞧了她。”

“是。”灵枝一脸的恭谨,朝她看了眼,“对了,太子殿下今日回宫,命人给您送来的天山雪莲,说是滋养身子最好,您看……可需要明日给您熬了来喝么?”

德妃笑,“难为他一片孝心了。对了,太子也该选妃了吧?”

“是。过几日,说是太后安排了一场赏花宴,请各世家小姐前来转转,先叫太子殿下瞧个眼缘呢。”灵枝道。

德妃点头,靠在榻上想了片刻后,道,“我记得,我二伯家似乎有个不错的孩子……”

灵枝微讶,朝她看去,“娘娘要抬举镇远公府么?他们当年对您可是……”

德妃笑,“总归是一家人,你去给他们带个话,说我要见见那孩子。”

灵枝迟疑了下,点头,“是。”

“若是选定太子妃了,最快便要开春大婚……看来,得早点处置了那小贱人才是。”

德妃凝神想了片刻后,对灵枝道,“安排下去,秋猎时,处置了裴秋阳。”

灵枝立时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德妃笑了笑,靠在榻上,闭上眼睛。

……

京城,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里,裴秋阳走得跌跌撞撞的。

不时撞上身旁的无机。

一边小小声地问:“国师,我们这是要去什么要紧的地方么?是不是特别机密?还是要见什么高人么?大隐隐于市的世外高人?是不是会法术?或者有特别厉害的本事?”

一路上,这丫头不知说了多少天马行空的胡话。

跟从前一样,吵得人耳朵一刻也不得清净。

也不知是哪里能来这样多的话。

忽而又听她激动地说,“国师国师,我记得话本子里还说,夜黑风高杀人夜,咱们难不成是去杀人越货么?!”

无机站住脚。

转脸,便瞧见小丫头在模糊夜色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跟星子似的。

握着她的手,猛一收紧。

“哎呀!”

裴秋阳怪叫一声,夸张地嗔道,“好痛!国师,你小点力气呀!”

就听无机淡淡问道,“你都是从哪里看的话本子?”

裴秋阳眨眼,“德妃……呃,一个姨娘给的。”

他又不聋。

心想,堂堂德妃,叫她说成姨娘。

眼底笑意闪过,只不过这昏暗光线下,裴秋阳却是没瞧见。

只看到无机忽而抬手。

在旁边敲了敲。

“叩叩。”

裴秋阳这才注意到,两人身边是一扇门。

顿时激动起来,小声嘀咕,“来了!来了!”

无机无奈,朝她又瞥了眼。

“咯吱。”

门被打开。

裴秋阳激动的张大的嘴又大了几分。

一个满脸胡须孔武有力的大汉站在门后,朝两人扫了一眼。

面色不善地说了句。

“贵客来此做甚?”

裴秋阳眨眼,嗯?

就听无机道,“买无能买之物。”

裴秋阳又瞪眼,啊?

门内,那大汉朝裴秋阳又看了眼,就被无机侧开一步给挡住了视线。

顿了下,似有意会地笑了下,往后让开一步,道,“请进。”

门外,无机却是站着没动,反而转回头,看了眼裴秋阳。

裴秋阳被他看得心慌,也望自己身上瞅了瞅,“怎么啦?是不是太难看……唔。”

就见无机松开手,掏出一块帕子,将她的脸围住了。

她眨眨眼,闻到了帕子上幽幽的檀香。

有些失落——到了人前就松开手了呀!

见他转身朝门内走,丧气地垂头,正准备跟上。

却看,他的手顺势往后,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温热微湿的掌心再次握过来时,让她原本跌落的心再次高高一提!

她眼眶一瞪。

却已跟着他走进了门内。

门旁,大汉将门关上,朝无机伸手,“通行书!”

无机垂眸,另一手伸进怀里,掏出两张纸,递了过去。

裴秋阳好奇地看过去,大汉却将那纸一撕,挥了挥手,“从这儿下去!记住,不许生乱,不许捣鬼,否则,在暗市里,生死可连阎王爷都管不了!”

好吓人的威胁啊!

裴秋阳朝无机看去,却见他依旧一副淡冷幽寒的模样,拉着她,便顺着大汉所说的楼梯,往里去了。

长长的楼梯似是在往地下走,狭窄逼仄,只能容一人独过。

裴秋阳只能和无机一前一后。

被握着的手温暖又有力,叫她走过这样森寒阴沉的地方,也一点都不怕。

她走着走着,忽然又闲不住。

朝前头的无机说道,“国师,这儿是什么地方呀?刚刚那个人,比方园还高呢……呀!”

被握着的手上又是一紧,这回可比上回痛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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