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馨满眼怨毒地看向镇远公,“母亲受辱,无颜再活!吊死在大哥的书房门前!我亲眼看到的!我看到了!你们这些畜生!禽兽!!!”

她的尖叫声,像一把利刃,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孔悦不忍地捂住嘴,吕婉皱了眉。

裴秋阳站在无机身后,看了眼发疯一样喊叫的李涵馨,默默地垂下了眼。

而李涵馨已经彻底不管了。

她猛地转身,再次朝景元帝跪下,“皇上!小女所言,句句属实!他们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李楠安,逼死我母亲!李楠桦,暴戾残忍,每个月都要打死几个丫鬟!而李楠堂,醉酒后强逼我,我……身上还有他用刀子割下的伤口!就在这里!”

她指着后背,声声发颤。

“他用刀子,在小女的后背上刻了一个‘堂’字!说小女一辈子都是他的……他的**!”

“噼啪。”

柴火猛地爆裂开来!

裴秋阳看着脚尖,没有再抬眼。

脑中却浮现了上辈子,李涵馨在她差点被李楠堂强辱的那天夜里寻来时的景象。

她问她,为何不好好地伺候李楠堂呢?这样,她也就能少受一点折磨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裴秋阳才知晓,李楠堂是个多么变态丑恶的低劣东西。

李涵馨还说,你既然不肯替我分担痛苦,那我就要让你更痛苦!你记得你的那个和尚吧?我去把他的头挖出来,吊在了乱葬岗上头,让无数游魂野鬼去折磨他,你看好不好啊?

那时候,所有人都疯了。

包括眼前这个她曾经以为是个坚韧可爱的女孩子。

李昌羽的怒声传来,“你胡说!胡说!皇上,她在胡说,她是故意陷害我儿的,我儿他……”

忽听旁边怀宁伯道,“皇上,国师斩杀李楠堂,因其狼子野心,罪恶难赦。如此看,倒是是有缘故的。”

一旁的汉亭侯看了眼柔妃,点头,“不错!若此女所言非虚,此种行事之人,凌迟分尸,那都是轻的!”

镇远公操纵凶兽袭击天子,并谋算堂堂九公主的事儿不能说。

不然会让人质疑皇族威信。

那便只有攻讦镇远公府的名声恶劣。

这是他们本来商量好的对策。

只待李涵馨掀开火引子,他们趁机围攻,就算不能扳倒镇远公,也至少能撕下他的一块肉来!

谁知,赵庭雨竟然敢如此反水,还有德妃遥隔京城还能从中做挡。

反过来将他们一军。

汉亭侯一方本是想将责任推给国师。

谁知,危急之中,裴秋阳竟跳了出来,生生将怀疑转移。

国师顺势扯出李涵馨的事儿。

以大化小,却犹如薄冰一敲,看着是个裂缝,却让人再多踩几脚,就能立时催开这冰封底下藏的真正污垢!

一切看似水到渠成。

谁知这其间针锋相对算计图谋,种种顷刻反转,转念之间,若一个差错,如今的场面便会彻底不同!

而真正厉害的,便是随手捻来,轻而易举以四两拨千斤手段,转开众人注意力的无机!

只有真正经历朝堂之事,谋算城府的人,才能看出方才顷刻之间,各方势力的角逐与凶险。

李昌羽扑倒在地,生生哀嚎,“陛下,臣冤枉啊……”

柔妃扫了眼景元帝,看他望着那丹书铁券和莲花玉佩面露不决。

眼神微变之后。

轻声开口,“陛下,今日酒席,不如便到此吧?不少孩子都受了惊吓,也该回去好好歇着了。”

景元帝神色一松,朝柔妃看了眼。

柔妃浅笑,又看向裴秋阳,“还有秋阳!你也是的!国师就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能这般贸然冲出来。知道的,说你是为了救命恩人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国师是怎样呢!”

说着,也朝无机笑了下,“下次可不许再这样鲁莽了!还不快跟国师赔罪。”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到。

国师竟是九公主的救命恩人?

方才心下各种猜测的人,这才露出了然神色。

倒是安悦容,慢慢地沉下了脸。

就听前头的父母低声道,“还以为国师和九公主之间……”

“快别乱说!国师岂是那种重色之辈?”

上位处。

裴秋阳眨了下眼,朝无机看去。

就见他也在朝自己看。

抿了下唇。

却听他问:“殿下方才……是因为要报恩么?”

裴秋阳一怔,下意识想否定,可不知为何,又朝旁边瞥了眼。

随后弯唇,笑着点头,“是。”

无机眼底的波光顷刻黯淡。

就听裴秋阳道,“国师对秋阳有救命之恩,秋阳怎能看国师受如此之辱?秋阳唐突,冲撞了国师,还请国师恕罪。”

她说着,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好些人面面相觑——国师跟九公主,看来当真关系匪浅啊!

无机下意识想去转动念珠,却想起手上空无一物。

眼睛垂下去时,却看裴秋阳一手握在另一手的手腕上。

若是没记错,那手腕上,正套着的,是那串小叶紫檀木的佛珠。

他顿了顿。

缓声道,“殿下不必在意,臣还要多谢殿下方才出言之助。”

裴秋阳笑开,摆了摆手,又要说话。

就听景元帝道,“今日之宴便到此吧!”

也就是说,镇远公之后的事儿,是不叫人看了。

天子开口,谁敢不从。

纷纷行礼,离席而去。

裴秋阳转过身,看了眼地上的李涵馨,收回目光,朝一旁走去。

白芷和紫丹连忙上前来扶她。

柔妃还在跟景元帝说话。

忽然,底下传来诚亲侯文宇亭的声音。

“皇上!”

还没走远的数人纷纷顿住脚步。

裴秋阳皱了下眉,转过脸。

就见诚亲侯一脸正色地上前,“先不论镇远公之子到底犯有何错,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师私自动刑,夺人性命,便是妄顾法纲!论理,当罚!”

裴秋阳眼神一变,刚要开口。

景元帝已经开口道,“诚亲侯想如何请罚?”

裴秋阳的眼神冷了下来。

底下,诚亲侯冷冷地朝无机看了眼,道,“私自动刑,妄顾人命!擅弄朝权,不理王法。按律,当处以百杖!”

裴秋阳顿时就觉心底一股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刚要开口。

一旁的怀宁伯斥道,“诚亲侯好厉害的一张嘴!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一百杖!你不如直接说打死国师算了!”

“你!”

诚亲侯自从昨夜跟怀宁伯对上后,就一直被他冷嘲热讽,当即动怒,“按照律例,我可有说错?!”

怀宁伯满面嘲讽,“假公济私,还装得这样冠冕堂皇!不怕人笑话!”

诚亲侯皱眉。

旁边的赵庭雨也道,“诚亲侯所言,虽欠些情理。可按照律法,却是没错的。按例,国师私自戕害人命,至少要受五十杖!”

裴秋阳转过脸。

看到父皇朝大和尚看去,问:“国师以为如何?”

无机垂眸,神色安敛,“臣愿领受责罚。”

裴秋阳眼底一颤。

景元帝却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柔妃朝汉亭侯瞥了眼。

汉亭侯上前道,“陛下,国师慈悲之人,杀凶恶之徒,也是情有可原。若是重罚,只怕要寒了那些一心向善之人的心。不如折中,便罚二十杖,如何?”

诚亲侯脸色一变,还要说话。

却听景元帝道,“就依汉亭侯所说。国师自去领罚。其他人,到朕的帐子中来,镇远公……暂时圈禁于镇远公府,待其女所告之事查明之后,再行后断。”

“是。”

众人齐齐应声。

裴秋阳抬眼,就见无机神情平和地从另一边走了下去。

自始至终,都没再看她一眼。

她紧紧地攥住白芷的手。

柔妃从旁边过来,朝她看了眼,笑道,“怎地还不去歇着?可是吓着了?走吧,我同你一道回……”

“柔妃娘娘。”汉亭侯忽而在后面唤了一声。

裴秋阳收回目光,朝柔妃笑了下,“娘娘不必担忧,我没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行了一礼,扶着白芷的手,绕过篝火,朝帐子那边走去。

柔妃看她离去背影。

对走近的汉亭侯低声道,“德妃的消息来得太快,陛下念旧,这一回怕是动不了镇远公那边了。”

汉亭侯一脸沉色,点头,“娘娘可有其他法子?”

柔妃摇了摇头,道,“这一回,哥哥也算是重得了陛下的信重。可这样还不够。为了汉庭侯府以后,九公主,还是不能少。”

汉亭侯认真地点了点头。

又听柔妃道,“这一次回宫,我会跟陛下再说说。九公主的婚事怕是很快就会提上议程,哥哥要准备好了,务必要让华哥儿一举受选。”

汉亭侯答应,朝柔妃看去,“若九公主进了汉庭侯府,将来娘娘再往上走一步,怕是也就不难了……”

话没说完,见柔妃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莫要多说。”

“是。”

汉亭侯当即一脸谨慎,“臣失言,娘娘恕罪。”

柔妃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那边走远的无机,轻叹,“只是不知,国师和九公主到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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