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路没有修到下联合,黄昌文是觉得有点遗憾,而陈文彬就是愤怒。

下联合地理位置偏僻,背山靠水,是个死角,连通村外的只是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小路,多年来村民们无论是交公粮还是去赶集卖农产品,都是肩挑背驮,全凭力气,颇为不便。

下联合的村民早就希望有一条大路而通往村外,最起码可以走板车,出门也要轻松许多。

可政府的修路政策都是从大局出发,首先考虑的就是连通各个核心村落,除非有重大项目启动,轻易是不会动工的,而村民也没有钱用来自助修路,希望就如同阳光下的泡泡,美丽而空幻。

如今政府要修路,陈文彬等人觉得,自己村的路都没有通,却要出力去修别的村的,当场就提出反对。

陈文彬道:“自己的稀饭都没有吹得冷,就去吹别人的,这种憨事,整个下联合,也只有黄昌文干的出来,反正我是不去,大不了就不用这个电,祖祖辈辈几千年都过来了,我还不信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这么一挑唆,马上就有懒汉积极响应,纷纷表示他说的对。

也有目光短浅的,觉得电没什么用处,与其浪费时间去给别人修路,还不如联合相临的生产队,把通到联合村的路拓宽。

杨学新家这几年搞生产,搞得火热,种地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大儿子杨有财有心买个拖拉机,用来搞运输,可是家里没有通路,车买回来停在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

此时有人提议修路,他立刻举手赞成,说道:“要致富,先修路,借着这股东风,我们把我们队的路也修了吧。”

汪财狗见自己的铁杆拥趸,一个一个的站出来反对,那自己的大计岂不是要泡汤,必须说服他们。

汪财狗示意大家安静,止住了七嘴八舌的杂音,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咱们先把组织交待的任务完成了,再去谈其他的。”

陈文彬道:“老汪,你别扯这些,你就说你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其他生产队的路,凭他们我们去修,我们又享受不到好处,你要真替我们着想,就把这事推了。”

免费出力的事,他可不想干。

汪财狗见他和自己硬杠,生气道:“你以后不用电了?”

“我现在也没用啊!”陈文彬觉得自己很重要,并不在意汪财狗的态度,他不相信汪财狗敢拿他怎么样,除非他竞选村主任的时候不要自己这一票。

汪财狗道:“现在没用,是因为电站没有修好,修好了,你也不用?”

陈文彬道:“大家用我就用,大家都不用,我就不用。”

汪财狗道:“那大家都去修路,你不去?”

陈文彬环顾四周,问道:“你们都去吗?”

“不去。”

“去。”

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人哄堂大笑,觉得在看戏一般,似乎这事和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去不去都只是一句台词,如同相声里的捧哏,应和一声便没事了。

汪财狗见陈文彬毫不给自己面子,就在那里挑事,鼓动大家不去,怒道:“不去也行,这是死命令,哪个不去,我找人顶替他,到时候请人花了多少钱,就由他来出,国家安排的事都不去做,那国家给的待遇你也别享受了,把集体的土地还回来。”

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竞选村主任?

一个生产队的事都管不好,又有何能力去管整个大队的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天他要不能摆平这事,明天就能传遍整个联合村,他汪财狗必将颜面无存,以后出门少不得被人背后说闲话。

男人什么都可以丢,就是面子不能丢,今天他必须拿下陈文彬,否则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陈文彬听他这么一说,亦不顾往日情谊,指着汪财狗道:“少拿鸡毛当令箭,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是我们选出来的队长,不为我们说话就算了,还要收回我的土地,你有这个权利?”

眼见事态恶化,看西洋镜的村民都停了下来,怕两人较真,坏了同乡情谊。

杨学礼见状,立刻当起和事佬,劝道:“都少说两句,各退一步,凡事好说好商量,不要因小失大,伤了和气。”

陈文宝在一旁抽着烟,心中暗自得意。

他时常劝告陈文彬,让他少和汪财狗们搅在一起,别总想着贪小便宜,可陈文彬仗着自己年长辈份高,对他不理不踩,还时常言语不恭。

如果两人有了矛盾,正是乐见其成。

瞧见杨学礼出言劝和,他作为队长,也不能再置之不理,从椅子上起身,说道:“大家听我说两句,这件事我没有去开会,但这会听老汪他们说了半天,我也明白了,大家听我讲两句。”

杨学礼道:“都安静下来,我们听陈队长说。”

陈文宝道:“我相信大家都听清楚了,修路不是为了别的村,而是为了修电站,修电站的目的是让大家用上电,说到底,最终我们都是受益人,刚才我大哥说他现在不用电,所以不想去修路,我觉得这个想法就是错的,难道因为你现在没有吃上明年的新米,你就不去栽秧了吗?”

“当然不会。”卢明江大声道。

陈文宝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去修路,否则别人栽了秧,你不栽,别人吃新米的时候,你难道要去他锅里舀?万事都讲究一个明正言顺,不能蛮不讲理不是?”

“那我要是不用电,我是不是可以不去修?”有人继续抬杠。

汪财狗见还有人抬杠,怒道:“那就签个字,立个合同,从你这一辈开始,子子孙孙都不要用电,否则用一度电就交十度的钱。”

“汪队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只代表我,再说了你的子子孙孙也没去修路,凭什么他们就能用上电?”

陈文宝见两人又要争吵,立刻劝道:“都少说两句,讲见识,我们还是少了一点,不如我们听听黄昌文怎么说,你们都吵了半天,我也没见他说一句话。”

他有意抬高黄昌文在队里的声望,特意用了我们一词,把黄昌文以外的人都归为一类。

卢明江率先鼓掌欢迎,喊道:“请黄大哥讲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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