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农村的事便少了,忙碌了一年的农民总算有时间闲下来休息。

但今年下联合的村民却没有停下忙碌的脚步,为了不耽误开春后的农事,也为了早日用上电,大家决定在这个冬天把所有的电杆都立起来。

电杆就是笔直的、大碗粗细的圆木。

通过村民大会,大家决定先用杉木,如果杉木不够,再砍其他树木来补充。

会议之后,大家就开始拿着砍刀、斧子上山找合适的木料,一根根的砍回来。

梁花已要生产,黄昌文每天煮了东西,将屋里的大小事忙完,才去忙队里的事,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起早摸黑,更为疲惫。

生黄小昆时,陈容容来帮忙颇多,如今陈容容也怀了自己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顾。

王小慧过来想把梁花接到家中,以方便照顾,却被梁花拒绝,她心中难接受一个长辈对自己照顾,也担心很多事情不方便。

总不能让黄昌文每天跑去街上,那就更辛苦他了。

梁花有过一次生育经验,觉得这点困难自己能克服,便拒绝了幺妈的好意。

却不料,孩子出生之后,一切磨难才刚刚来临。

黄昌文每天帮他煮了饭就外出参加队里的活动,在这寒冷的世界里,梁花必须自己生火,抱着孩子在火坑前烤着,身体的正面都烤得发烫,背部却被穿透木屋板壁吹进来的冷风刮得生疼。

她又抱着孩子回到被窝里,用自己的身体将冰冷的被子捂热,抱着孩子躺在里面。

夜里睡了一晚,白天又睡在床上,看起来时间并不多,可她已经这么躺了一个多月了,只觉得浑身疼痛,比干了三天三夜的活还让人难受。

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在冬天里生孩子,如果是夏天,或者是秋天,热一点他都不怕,至少不担心孩子生病,自己也不会这么一日又一日的躺着。

难熬的日子总要熬着,至少自己比母亲那一辈幸运了许多。

又有儿子黄小昆在床前虚寒问暖。

年近四岁的黄小昆见母亲躺在床上,以为她生病了,不然怎么一直不起来呢?

黄小昆用小小的双手提着暖水瓶来到床前,说道:“妈妈,你喝热水。”

梁花心中一暖,温言道:“真是妈妈的乖宝贝。”又让他放着。

摸着儿子的小手,发现有点冰凉,又让他到被窝里来,担心他冻感冒了。

黄小昆听话地脱掉鞋子,爬上床,躺在母亲身边,又支着身子,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弟弟。

母子三人就在这方小小的天里,等待着这漫长的时光一点一点的消耗,等待着生命的发育和成长。

黄昌文和乡亲们里没日没夜的付出,总算在春节来临前,把所有的电杆都树了起来,就等着电站修好,电缆拉来之后安上。

回到家中,梁花又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

春节来了,必然有亲人到访,如今黄昌武和梁小鹏都已成婚,他们来了,就不能像往年一样,必须多铺两个新床,不然家中住不下。

黄昌文马不停息,把空着的房间重新整理打扫,沾满灰尘的床也用水擦洗干净。

又觉得欧阳宛如是城里姑娘,怕她看不惯农村的样子,找出报纸,特意把留给他们的房间全部用米汤作浆糊,沾贴了报纸在墙上,看着一尘不染。

梁花又提议他把烤火屋四周的板壁也贴了报纸,以阻止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忙完这一切,已然到了春节。

梁小鹏带着欧阳宛如回来时,已是大年三十,按惯例住在自家老宅,和幺爸他们一起过除夕。

又是很久未见,一家人诉说着家常。

如今梁小康已成家,梁小婷处了男朋友,梁小健退伍回来成亲也是早迟的事,梁俊杰觉得自己的房屋不够住,想着梁小鹏在省城安家,梁花又嫁到了下联合,便有了购买梁小鹏家房子的打算,便当场提了出来。

梁小婷闻言,拍手道:“真的要买吗?成功他家离街上太远了,如果小鹏哥愿意卖的话,我和成功结婚了,也让他住这里吧。”

他的男朋友叫夏成功,是联合小学的语言老师。

“这……”梁小鹏没想到幺爸会提这件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俊杰见他为难,淡然道:“主要是小健他们都大了,要各自成家,眼前这点房子肯定是不够住,想着你这是空着的,幺爸才这么一说,你要不愿意卖,也没事,我们寻个地方重新修两间屋就可以了。”

梁小健道:“有房子在这里,终究是个念想,咱们不能断了小鹏哥的念想,还是自己修吧。”

除了没心没肺的人,梁小健相信任谁都不会卖自己的老宅,这可是一个人的根,根都没有了,活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

却只怪他深居大山深处,见识终究是少了,却不知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为了过上好日子,拖家带口,远离了故土,更有甚者,成为了白眼狼,不建设家乡就罢了,还助纣为虐,怨恨起生他养他的家乡,觉得家乡是他人生的桎梏。

“小鹏是想问我的建议吗?”欧阳宛如打着圆场道:“其实我觉得亲人在根就在,如果没有亲人,便有再多的房屋又有什么用?与其空着,时间久了,风吹雨淋的,也会腐烂,倒不如物尽其用,即可以让小婷他们有宽阔的住处,又有了人气,房子也管的久一些,以后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们再回来都有个落脚之处。”

“嫂子你真是知书达理,小鹏哥能娶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梁小婷道。

欧阳宛如笑道:“这就和钞票是一个道理,用起来它就是钱,不用就是废纸,我们又不是资本主义,当然不能做那守财奴,临到死了还守着一堆无用之物。”

梁小鹏见妻子都如此说,如果自己再不同意,就显得不近人情,这些年也全靠幺爸一家帮着打理捡修,房子才屹立不倒,否则没有人住,随便一块瓦坏了,雨淋进去腐烂了屋梁檩木,这房子也早就成了危楼。

便道:“即然宛如没有意见,我也没有意见,那就按幺爸的意思,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谈钱,只要以后逢年过节回来,有个住处,就行了。”

梁俊杰见侄子同意,高兴道:“你放心,别说你回来,就是子子孙孙回来,这里也有你们的住处,不过有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帐,房子也不能白要你的,该给的钱我们按市价给你,白纸黑字还得写明了。”

“这……”梁小鹏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麻烦,又陷入迟疑。

梁小健道:“如果要写,也不能光写房子的事,就把以后小鹏哥他们回来住我们家也写进去,还有就是以后如果要回来修房子,咱们是不是应该拿出一块地给他们,凡此种种都要细化。”

梁小康道:“这也太麻烦了吧。”

梁小健道:“麻烦怕什么,总不能以后再闹出别的矛盾,坏了一家人的和气。”

梁小康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我们梁家是出了名的团结,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梁小健道:“这一辈团结不代表下一辈团结,未雨绸缪总比悔之莫及要好。”

梁小康道:“呵呵,你是不是觉得当了村干部,能耐了?觉得别人都不如你了,我敢打保票,就我和小鹏哥这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因为利益而坏了关系,也敢保证我的下一代不会有这样的事……”

梁俊杰见兄弟俩因为这点小事而争吵,吼道:“行了,都少说两句,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来作主。”

欧阳宛如觉得这兄弟俩说的都有道理,以后的事总是说不清楚的,可若是折价,这房子又能管多少钱?再者真要白纸黑字写点什么,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写清楚的,可若是写不明白,以后难免因为这事而产生矛盾,倒不如不写。

她见梁小鹏沉思不语,开口道:“幺爸,这都是一家人,谈钱就见外了,小鹏说不收钱,我觉得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老人家觉得心中过意不去,那这房子便当是我们租给你们的,只要你们替我们照看好就行,不收任何租金,直到我们想回来住的时候,这样就算真要立个字据,也简单一点,不会像三兄弟说的那么复杂。”

梁小婷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解决了住的问题,支持道:“还是嫂子有见识,我觉得这样挺好。”

如果是这样,那房子还是自己的,平时又能利用起来,梁小鹏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说道:“这样也不错,我们年轻的时候不回来,以后老了退休了,也可以回来养老。”

梁俊杰闻言,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言,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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