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毕竟人间四月天,南方缓缓而来的暖湿气流已逐渐将凛冽的寒意逼退。

略带暖意的夜晚让宁向东很高兴,走的时候还冻得扛不住,腿上穿秋裤,回来已是春天的故事了。

火车站离绿柳巷不算太远,宁向东决定走过去,这一段是并原最繁华的热闹区域,而钟楼街更是商业核心。

在红星电影院旁边,昔日上过报纸的塑料二厂便民点竟然锁着门,旁边散着几个卖零食小吃的流动摊贩。

宁向东走过去,买了一只烤红薯,刚刚出炉还挺烫,他捧在手里,一边吸哈吃着,一边问小贩:“买卖还行哈,老乡。”

“凑合,俺这红薯好,鹅岭北边的沙地红薯。”

“哦,那是不错,”宁向东点点头,鹅岭那边的土质是个并原人就知道,土壤里富含各种矿物质,盛产红薯、小米,并钢的蛭石矿和云母矿也都在那边。

他低头看看红薯的表皮,路灯下有亮晶晶的颗粒反着光,便暗暗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鹅岭农作物的标志,表面附着的云母颗粒,别的地方也没有。

“那这个便民点咋不开门呢?这么好的天气。”宁向东指指电影院旁边的门脸。

“这个……俺今天才过来,就不太清楚了,”烤红薯的转身冲邻居糖炒栗子吆喝了一声:“大嫂,你知道后面这个门脸为啥不开门吗?”

糖炒栗子显然在这儿呆的时间更久点,听到问话说的停不住嘴:“这儿早就不开了,一开始白天还开会儿门,后来连白天都关了,我早前在门口摆摊,还有个死胖子撵我走,我给了他半斤栗子,才让我占了这个位置……”

“唔,这死胖子真不是东西,”宁向东吃了一大口红薯,支支吾吾的附和着:“那这地方现在是谁的?电影院的?”

“不是,是塑料二厂的,听说早就买下来了。”卖糖炒栗子的守着电影院门前好下货,时间长了倒是把附近这些店铺的情况摸了个门清。

“哦哦,那你们忙活着,我去那边溜达溜达。”宁向东吃完红薯,身上也有了精气神,跟两个小贩告别后,打算去绿柳巷看看。

“哎,等一下大兄弟,一看你就是个心善的娃子,把这袋栗子带上吃。”大嫂伸手拿了满满一纸袋栗子递给他。

“这不合适吧……”宁向东就附和着骂了句死胖子,大嫂就白给一袋栗子,本打算推脱不要,但一看大嫂朴实的笑容,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只好欣然接受:“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到手里掂了掂,怕是得有半斤,宁向东暗想。

“尝尝。”大嫂笑着说。

“好嘞。”虽然刚吃了个红薯,但盛情难却,宁向东还是当场剥开一个栗子丢进嘴里:“嗯……好吃,甜……香……”

“是吧……”大嫂拢拢头发:“算三块钱吧。”

宁向东吃惊的张大嘴巴,大嫂笑容可掬:“俺没多要,给别人都七块钱一袋。”

“……”

给了钱,宁向东穿过绿柳巷,向天龙大厦走去,经过自己买西服的店时,他心中一动,转身走了进去。

在店里转了一圈,他发现,里面的衣服全是在汉正街见过的。

宁向东暗暗点头,看来,这家店还真是做搬运工的,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趟搬运,商品价值就已经升值了几倍。

从服装店出来,又走了没多远,在天龙大厦旁边的公交站牌,宁向东上了四路电车。

带着两条长辫子的公交电车,也是并原的一大特色,这样的车也就是能源大省的省会城市才养得起。

冶院站下了车,宁向东在往家走的路上,又看到了熟悉的画风,赵宝库和二姐继续在街边上演爱情。

他叹了口气,走近才说道:“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家里不敢回,那就去店里嘛。”

宁向红这次没被吓着,一看是三弟,还挺惊喜:“不是在武汉吗?这才不到半个月,怎么就回来了?”

赵宝库一把拉过宁向东,说道:“走那么突然,我还正寻思托你点事,怎么能把话带给你呢,这可倒好,回来了。”

“我说你俩为嘛不在店里,又跑大街上表演?”宁向东挺奇怪这事。

“人家赵宝库买卖做大了,现在雇了小姑娘了。”宁向红说道,话语间流露着不满。

赵宝库被数落惯了,干脆不接话,仍旧对宁向东说道:“我说向东,你知道汉正街吗?”

这家伙简直是个啊,无所不知,宁向东点了点头:“不但知道,还去了。”

“怎么样?”赵宝库一看宁向东说话的神情,就明白未来的小舅子已经上道了,直接省了许多废话。

“好!”宁向东只回答了一个字,但赵宝库如闻天籁,冲他一竖大拇指:“走向东,跟你宝库哥喝点去。”说完拉着他就走。

“站住!我弟弟还没回家呢!”宁向红连忙拦着说道。

“谁还没回过家呀,”赵宝库喜滋滋的说道:“我找三弟聊点事。”

宁向东连忙把他的手推开,说道:“今天还真得先回家,明天吧哥,我请你行不?”

赵宝库一听宁向东这么说,估计今晚没辙了,很有点小遗憾地说道:“好吧,那明天可一定啊向东。”

说完,伸手去拉宁向红:“那咱俩也别在马路边现眼了,去看电影得了……”

宁向红一听柳眉倒竖,我弟不跟你喝酒就想起我来了?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说道:“什么咱俩咱俩的,姐没空陪你!”转身一挽宁向东的胳膊:“走,回家找咱妈去。”

两人进了家门,霍敏芝看到三儿子突然出现,吃了一惊,当知道是单位委派回来时,才放下一颗心,连忙去厨房热饭,让宁向东先填饱肚子。

饭后,宁向东本打算给龚强打个电话,但想了想,电话里要谈的东西实在太多,家里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就问霍敏芝道:“妈,我爸呢?是不是又去丁伯伯家下棋了?”

“可不就是吗,你爸跟你丁伯伯就像两个神经病,天天弄着破象棋下个没完没了,光棋盘就磨破了多少张了。”

宁向东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老爸跟丁启章这对老棋友,算是结下了缘分,两人棋艺水平差不多,又都是喜欢钻研的人,彼此颇有棋逢对手,相见恨晚之感,只杀的天昏地暗,如胶似漆。

想到这里,宁向东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去丁伯伯家看看他家的棋谱去。”

霍敏芝一听警惕起来,家里已经有个痴人了,这要再跳进去一个,还不要了她的老命,于是连忙问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刚刚才有的,我就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魔力,能让两个耳顺之人深陷其间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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