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面之缘……舍妹乃是在萧某眼底下长大的,有多少斤两……萧某自然知道。”萧文虹微笑说:“我不想否认舍妹确实美,但换过来说……也许也是她的美貌让人对她印象特别深一点吧。”

穆公公在一旁终于笑了起来:“萧大人怎么对自己妹妹评价如此之低呢?……美貌也是很大的好处的啊。”

萧文虹在他们提到萧琴之初便有些无措,发挥也有些失常,此刻听到他们这么说,便笑了笑:“对,但是女子总不能只有美貌啊,尤其是对于服侍王公的女子来说。”

“萧大人就那么肯定令妹只有美貌罢了?”穆公公继续笑问:“不过……选妃名单便是在奴才和何公公手里呈递修订的,不如萧大人现在便把两个妹妹唤出来让我们看看罢?万一真是绝代佳人,也不至于……”

“这个,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萧文虹的笑容终于敛了起来,道:“舍妹体弱多病,况且昨夜出了些事情绪不稳定,现在要见的话……恐怕不方便。”

何公公道:“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过去看,不会打扰到萧三小姐。”

“这不是打扰的问题……”萧文虹微笑道:“这是仪容的问题,很失礼。”

“我们不会觉得失礼的,萧大人。”穆公公笑容可掬的说道,却让萧文虹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头直蹿而起,正待继续周旋,却也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好!既然两位公公不嫌弃,文虹——”站在门口的萧明达对萧文虹说道:“把琴儿和如诗叫来。”

萧文虹随着他的声音抬起头,惊异而懊恼的望向站在门口父亲的脸。穆公公和何公公都站起来向萧明达行礼,而他的视线只是牢牢的锁在萧明达的脸上,对周遭的一切视如不见。

负手站立着的父亲正静静地望着他,他原本情绪激烈的眼神也在这一刻沉寂了下去,用同样静静的眼神望着萧明达。

就是这一瞬,刚才的火气和着急和担心也似乎在这一瞬凝结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情绪还在肆意蔓延。但是并不激烈,甚至就是在这样的对视中成为一潭死水。如何呢?如何呢……?

一瞬的了然,伴随着的是疲惫与恨意,以及自责。他是真的好想在这一瞬问父亲一句话,一句或许很没意义的话……为什么?

你是怎么做我们到的……?

你真的,对就一点爱意都没有吗?

然后他瞬了瞬目,心酸和悲伤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不过也就是一瞬,静寂,他抬头,隐去适才闪现的泪光,重新恢复平静。

事已至此,面对无意义的困兽之斗,他只有点了点头:

“……那好吧。”萧琴出现在远来堂的时候,正穿着素净的缌麻,发际簪着清雅的白花。

萧文虹怔住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梗着硬硬的十分难受。她用她淡漠的目光望着整个堂内,然后行礼走到自己的位子上边坐下。

他能够感觉得到父亲和两个内谒者监惊讶的视线,然而情形仍然是丝毫未得好转的。他们含蓄的对答,公公们也表达了称赞之意。他回头往萧琴看去,却只是看到她独自望着地面无神的眼睛。

他怀疑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也许是听进去了但没有联想到这含蓄暧昧的谈话密切的关乎自己,或者是听进去了也完全不在意。

然后他送两个内谒者监离开,前脚刚走,萧琴便听到如诗一拍桌子兀地站起的声音。

“萧琴!就凭你也配?!!”

她抬起头来望着萧如诗脸上气愤的神情,没有感觉。然后听到父亲带着责备的说道:“如诗,你怎么能这么对姐姐说话?她又碍着你什么了?”

萧如诗的一张俏脸气得青白,望着父亲回过头来,胸脯一起一伏着,因剧烈的呼吸。她望着她微微蹙起了眉,然后看到她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便从远来堂里飞冲了出去。

萧琴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目光呆呆的往前望去。

“琴儿。回去!把你的这身衣服给换了!秦婶婶是什么人?你如何能为她带孝甚至还这样穿着来见客?!!”

萧文虹从门外重新走了进来,望了一眼萧琴,从大堂之中经过,然后走向父亲,。

听了这话,她的心微微一沉,却仍然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抬了抬下巴,冷笑问:“是吗?秦婶婶是什么人?刚才父亲……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秦婶婶是什么人?她是像我娘一样的人。”

萧明达怒容满面的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掷地有声的大斥道:“但她并不是你娘!!”

“对,她不是我娘。”她冷笑着抬起头来,望着萧明达说出剩下的话:“她是我奶奶……”

“啪!”耳光十分响亮的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给打偏了过去。因其强硬的力道,素花摇摇欲坠,几缕青丝也轻轻散落。

萧琴望着地面,然后伸手拭去嘴角沁出的血迹,同时感觉到萧文虹焦急的脚步,走至她的面前。

“你是萧家的人。”萧明达俯下身盯着她很肯定的说道:“你不要忘了,哪怕我没有养你一天,你仍然流着萧家的血!”

萧琴很坚定的说:“我要跟秦婶婶带孝……”

“不可以!”

她的眼泪泛了上来,哽咽:“到她下葬以后……”

“不可以!!”

她生气而懊恼的望着萧明达抬起头,便要挣扎着站起来。然而因为一夜的未眠,她四肢松软再加上情绪激动,连站都站不稳的再次跌坐在地。望着父亲,泪水不自主的朦胧她的视线,仍然几近哀求的望着他问:“为什么……?”

她伤心的强调:“她是我的亲人!!”

“她只是一个奴才!”萧明达瞪大眼睛喝道:“为她举行一个简单的葬礼已经可以让她家蓬壁生辉了莫非你还不知道吗?!!”

她悲伤而失望的望着父亲,看着他充满不悦的眼,然后警告她说:“你必须把你现在的衣服换下来!越快越好!如果你一个时辰后还穿着这丧服的话,你的秦婶婶就只有弃尸山头了!”

萧琴还想试着求求他,然而听着这宣告,她的眼泪慢慢地也停止了掉落。萧明达迅速的转身往远来堂外走去,带起的一阵风吹起远来堂内柔软华美的帘。

她怔住,为这父亲震怒的冷酷而怔住。然后身前的少年俯下身来,将她揽入怀里。那样轻柔而和缓的力道,那样无奈而痛苦的感情……她也顺从的依上他的肩,还好,没有父亲,还有哥哥……还有哥哥,她委屈而伤心的安慰着自己。“大人,当初我父母的死……”

敞开的窗外送来和煦温暖的风,几片秋叶飘荡着落下。

望着尤应沂略带急切的神情,旁子茗将茶盏放下,然后淡然一笑,问:“应沂追查这些陈年旧事,同时必会得知一些于你不利的讯息。你当真要知道,决不后悔吗?”

尤应沂望着他的眼,那样的深邃与和蔼。话也是那么亲切。然而落在他的耳里,却也能理解这隐含的认真的抉择之意。

他的目光中带着疑惑,细细的咀嚼了他的话。是什么讯息呢?现在自然是不能得知的。但是……他要知道真相……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

旁子茗望着他那被坚定覆盖的犹豫神情,也点了点头。面对这样的孩子,他并不打算再拐弯抹角,于是便继续问:“应沂可知当今圣上废后王氏?”

尤应沂诧异的望了望他,然后道:“略有耳闻。”

“这就是了。”旁子茗微笑着说:“其实,你父亲的死,与她息息相关。”

尤应沂诧异,随即大震,目不转睛的望着旁子茗。然后听到他继续慢慢的说:“事情说来复杂,实际也很简单。就是因为皇后王氏无子,兄长王守一惧有废立,于是便导以符厌之术。

“因你父亲曾垂慕皇后王氏,王氏欲其相助,故而彼此互通书信。”尤应沂又一震,旁子茗叹息了一声:“但是你父亲没答应这事。王氏担心他把事说出去,于是就威胁你舅舅把书信中的其中一封,向陛下秘密披露。现在你舅舅的房里大概还存留着昔日的那些信件吧。”

尤应沂怔怔地望着他,儿时父母在一起和乐融融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不……他摇了摇头,不可能……然后旁子茗继续道:“那封信上有一首小诗,原句如何已不可知,但是表达的是对王氏的倾慕之意……”

“不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旁子茗淡淡地道。

他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他的父亲……是正人君子……

更何况……“我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百般恩爱,父亲又怎会……怎会对不起母亲而另慕他人?”

“但这就是事实。”旁子茗仍然重复着说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所以才问你是不是真要知道。但如果是你父亲对皇后没有爱慕之意,又何以落下把柄?”

尤应沂震动的望着他,却是百口莫辩。而旁子茗原本无任何表情的脸上也逐渐浮现起了哀悯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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