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死寂。随着如诗瞪大的眼睛中露出的惊愕表情,鲜血飞溅,她的眼珠子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转,从萧文虹望向尤应沂。

鲜艳的血沿着脖颈缓慢地流下,萧文虹震惊而痛心地奔上前去。她最后站在原地颤了颤,然后也便如同折断双腿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同时也倒进了萧文虹的怀里。

“简秋呢……?”她问。

感觉到他的下颔触了触她的额头,她便也顺从地把额头靠他的肩上。

“嗯?她?她死了。”

萧琴怔住,刚要问为什么,他温暖的下颔却摩挲了一下她的头顶,语中是温暖而幸福的笑意:

“先不要问,好吗?此事说来话长。……你的身体这么冷,还是先休息吧。”

然而萧文虹才把萧琴送到碧羽轩里,在床上躺下的时候,闵夫人便冲了进来。

她要萧琴赶紧起来梳妆打扮,离辰时的选妃还有一两个时辰,时间虽然不多,但是还勉强够,而选妃之事非同小可,要萧琴为家族考虑,回来后再好好休息。

萧琴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件事。然后她没有再顾虑萧文虹的犹豫和反对,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小纤和曼云立即上来紧锣密鼓的为她选衣梳妆,随身服侍。

辰时,她准时和其他的姑娘们一同到达选妃的含香殿。

盈盈而拜,再微笑站起,在武惠妃问这时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的眼中泛起隐约的泪光,然后从容答道:“琴儿有一妹妹,刺客误把她当成了琴儿,故而妹妹遇害,琴儿侥幸却活了下来。”

没错,只是侥幸……侥幸地活了下来。

而萧琴的选妃也顺利通过。因为曾经福王童浚曾经在皇帝面前对萧琴有过赞美,固然只是只言片语,然而蝎王也早已记在心里。此刻听得这姑娘入选,便把她封为福王妃,指给了福王童浚。

因为福王正在与善东作战,无法回石浦,故而萧琴不是和其他姑娘同时成亲,将要等她未来的夫君从前线归来。而对于曾经在月灯阁的球场上惊鸿一瞥的那个少年,她记忆固然已经不清,但是当听得他曾经把她在圣上面前提及之时,她还是禁不住地诧异。

同时,在她成为福王妃的同时,萧文虹也把江雅秀迎娶了进来。

那一天的风中尽是凛冽的气息,喜乐却仍是那么热闹而响亮的,自童府响至萧府。

江雅秀将要离开灯影舍的时候,独自走到童府已经萧瑟荒凉的冬日花园里。

她的螺髻繁复,以檀木梳钗盘绕而起。珊瑚珠缀的钗花,也自发髻上轻轻点缀而过。淡扫的蛾眉,额前的红花钿,描了花黄的精致脸孔,身上隆重而华丽的衣裙,似夜中火红的蔷薇般艳丽的铺展在地。

她独自在没有花的花丛中坐下,然后听到身后的一串脚步声,轻轻地响在小径上。

是有些快的,但也不是很快,像极了曾经同样在这片花丛中听过的脚步声。她有些怀念的抬了抬眼,然后感觉到鬓间一紧,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她心尖一颤,立刻回过头去。不一样的天,不一样的季节,没有那繁花锦簇,站在身前的男子也没有了那灿烂的笑靥。他只是微笑,将一朵纱花插在她的头上,她不知道在他的眼底,她是否读出了有一种感情,叫做……依恋?

没有说话,她和他只是对视。

然后她的视线微冷,摘下了发上的纱花,然后在手中展开手掌,看着纱花轻轻地落下。

童星海的笑容骤然变冷。江雅秀仍然望着他。

“秀儿?”他望了望土地上的花:“你不喜欢吗?”

“不.”

“那……?”

她冷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去:“没什么。只是多谢表哥的一番苦心,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未来和性命。我的未来究竟是怎么样?”她回过头去,看着他冷硬的侧脸:“从此以后,不需要你再操心。”

热闹的氛围中,花轿起行。

她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在想着那些纷纭旧事的时候,也看着微微起伏的轿帘,以及听着她的丈夫在前方马蹄清脆的敲响的声音。天色暗得很快,心情并不算好,热闹的障车也只能微微地牵动一下她的唇角。按规矩要拿障车文,她便拿出花轿中准备好的障车文。

而在她拿着障车文的手伸出轿帘的那一瞬,她才兀然想起,她在往她以后的家。以及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她的未来都将要和别人一起度过……

依稀还能记得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依稀还能记得环抱着她到樱花潭的那一夜。

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但是每当想起那些回忆,那些甜与痛的心情还是会慢慢地沉浮而上。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有过,没有在任何别的场合发生。而就是在这样的回忆之中,他们一并在远来堂中拜了堂。

按当时的风俗,她向他行礼,他回以礼,拜堂便算完成。

是喜欢的吧?那种能够让人想得废寝忘食流下眼泪的情感……而她,就这样嫁给他了。

虽然他是这么地讨厌她。这么地恨她。

洞房花烛夜,她盖着盖头,一片寂静中,能看到黄金打造的杆秤缓缓地伸了进来,微微上移,便触到了那盖头的一角。

那一角黄色的流苏从眼前晃过,随之展现的是他和她同样布料的大红色礼服。红得那么耀眼,那么绚目。桌上的龙凤花烛也燃得那么喜气而灿烂,洞房中也是那样的华贵与绚丽。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似是在看着她,接着嬷嬷们请让新郎坐下,也好进行即将开始撒帐,而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也是直到这一瞬,她才抬起头来。

他的脸仍然是那样一张让人心动的俊美非凡的脸,深邃的眼睛如同幽静的湖面。灯光使他的脸在红色中变的氤氲。他正望着她微笑着,笑容可掬。

然而眼底却是那么地冰冷。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把笑容无限地放大,一直达到毫不输于他的弧度。

她已经能确定这是她所喜欢的人,想了这么多也知道了自己是多么地幸福而好运。而如今既然已经嫁了,已经是他的妻子,那么她就要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她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做——关于这一点,她十万分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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