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管家匆匆往府老成国公朱应槐的寝居而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叫着:“老爷,不好了老爷.......”

老国公朱应槐是在万历二十九年九月,因为他的侄子朱鼎臣死后无子,以叔叔的身份承袭爵位的,只是这些年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大多时间都是在府中养病。

这几日因身体不适没去五军都督府当值,而在府中休养。床榻上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服用着汤药的朱应槐眉头一下子就皱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因为听的外面管家大呼小叫,还是因为汤药太苦。

待老管家进来后,便面有不虞的道:“什么不好了,本公还没死呢?”

“老爷恕罪,”老管家告罪了一声,然后又接着说到:“老爷,出事儿了。”

朱应槐将侍女都打发了出去后,才皱着眉头问道:“出了何事?”

“老爷,咱们府中的买卖都被厂卫给查封了。”老管家一脸焦急和无措的回道。

“什么?”老国公朱应槐被这消息惊的不轻,刚刚躺下的他如弹簧一般立马坐了起来,“你在说一遍?”

“老爷,刚刚收到的消息,咱们府中在京师的所有买卖都被厂卫给查封了。”

朱应槐急切的追问到,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恐,“怎么回事?可是圣上要将我成国公府除爵?”

“不是的,老爷,”老管家赶忙说到:“皇上下了旨意,要户部、顺天府和厂卫一同联合整治京师税务,今日他们上街收税的时候,咱们府中有暗里控制着的那些个买卖的掌柜,拒绝缴纳税银还和厂卫的人起了冲突,厂卫便直接将铺子给查封了,掌柜和伙计也都锁拿进了召狱。”

听到这里,朱应槐猛地送了口气,刚刚那一颗提着的惶恐之心也放了下来,还好还好,只要不是万历要将成国公府抄家除爵就好。放下心来的朱应槐这才又接着问老管家到:“圣上怎的突然开始要清查京师税务了?可有听说过什么风声?还有,被厂卫查封的就只有我成国公府一家的买卖吗?”

“老爷,被查封了买卖的到是不止我们成国公府一家,京中勋贵们暗中经营的铺子有一大半都被厂卫查封了,便是连一些个朝中文官们暗中有着份子的都被查封了不少。只是这当今圣上突然要清查京师税务朝中上下也没有谁收到过任何风声啊,”老管家想了想才又接着说道,“倒是前些天香皂买卖所得银款被押送到京师后的第二日,宫中便以皇家香皂工坊的旗号给户部送了三十万两银子过去,说是什么香皂的买卖的税银?”

听到并不是只有自己一家的铺子被厂卫查封,生意进项收到影响,朱应槐的心顿时就平衡了一些,但是当听到老管家后面的话时,他马上再追问到,“宫中给户部送了三十万两的税银这事,本公我怎么不知道?”

“老爷,这事儿有下人向少爷禀报过的呀,”老管家接话道,“我以为少

爷又跟您说过这事儿了。”

“这事儿肯定和圣上给户部送的那三十万两银子有关,”朱应槐一张老脸立刻便沉了下来,怒冲冲的道:“这麽大的事情这个逆子竟然都没有向我这个当爹的禀告,去,把朱纯臣那个逆子给我叫过来!”

同样差不多的场景,近乎于同一时间在京中不少的勋贵、大臣府中上演着。

和成国公府一样,同为追随朱棣靖难起家,因公而得封一等世袭国公爵位的英国公府中,就和成国公府中的画面截然不同了。

老英国公张维贤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比朱应槐要淡然的多了。

正在院中亲自监督这孙儿打熬筋骨、习练武艺的张维贤,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又稍微问了几句详情,才又对老管家问到:“咱们府中的买卖没有被查封的吧?”

“老爷,咱们府中除了有一家绸缎庄子和粮铺被厂卫封了以外,其他的买卖都是给厂卫如数交了银子,厂卫给挂上了一块牌子后就走了。”老管家回答到。

“那两个掌柜的以后就不要让他们掌事了,打发到城外农庄子上去做事吧,”张维贤平淡的对老管加吩咐到,“对了,极儿今日应当没有在军中当值吧,去,将他叫来。”

“是,老爷。”老管家应到,待老管家退下后,张维贤重重的咳嗽两声,吓得一边趁着他和老管家说话的功夫偷懒的两个孙儿赶紧老老实实的继续扎着马步。

“父亲。”张之极走到他面前低声唤到。

“你对今日这事儿是何看法?”让张之极在对面坐下后开口问道。

张之极给父亲将杯中的茶水续满后,才开口说话:“父亲,今日这事,孩儿以为并不简单。”

“说来听听。”

“父亲,京中以往的税务都是由顺天府所收取的,这几日厂卫却突然插手了此事,而且还是在户部官员陪同的情况下领着顺天府的差役挨家挨户的对所有商铺收取税银,若只是厂卫而无户部官员陪同的话,或许还可以认为是圣上想要搜刮些银子;但是这一连几日厂卫都是和户部官员及顺天府一同行事,大部分也都直接被送到了户部去。”

张之极慢慢的开口说到,“所以,父亲,孩儿以为这应该是户部的文官们向圣上进言说了些什么。”

张维贤笑了笑,“你呀,还是他嫩了些,咱们如今的那位陛下是那么容易听文官们进言的吗?”

“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啊!”

“还请父亲解惑。”

张维贤没有直接与他解释,而是问道:“咱们府中的大小事务,如今都是你在打理,香皂买卖府中分红得了多少银两?”

虽然有些疑惑父亲怎么又突然问起了香皂买卖分

红银两的事情,但是张之极还是老实的回答到:“父亲大人,府中参与香皂买卖分红所得银两约有20万两,咱们英国公府在香皂买卖中占的份子不如其他几家国公和侯爷。”

“前些日子,宫中以皇家香皂工坊的名义给户部送去了近三十万两银子,可有此事?”张维贤又问他道。

“父亲,却有此事,”张之极肯定的回答说到,“此事京中上下早已传开,且当日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中不少当值的大臣们也都有所见,还是户部李尚书亲自带着人清点入库的,而且那领头的公公还给了他一本账册。”

张维贤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对他吩咐道:“你一会儿下去了,吩咐人手按照太祖爷定下的三十税一从分红当中拿出银两来,你亲自将银子送去户部。”

“父亲,这是为何?”张之极尚还有些不解的追问到。

稍有些失望的轻叹了口气,张维贤才解释道:“你还没琢磨过来吗?这几日的所有事情都是从宫中给户部送的那三十万两银子开始的。”

“父亲,您的意思是......这些其实都是当今圣上的旨意。”

“没有圣上的授意,互相瞧不顺眼的东厂和锦衣卫怎么可能联合在一起,还加上了户部和顺天府一起办差?而且还一次就查封了这麽多的和各家勋贵、朝中大臣们有着关联的铺子?”

“从咱勋贵们一开始对香皂买卖起了贪恋,想着要插上一脚的时候,咱们这些人就已经落入人家的算计里去了,”张维贤饮了一口茶水后接着给张之极解释到,“从公主府到锦衣卫找上我们这些人,圣上的银子又岂是那般好赚的,为父有八成的把握,敢说这事儿啊,从始至终就是针对咱们勋贵给设下的一个局。”

若是此刻朱由楫再此听到张维贤对他儿子所说的这一番话,肯定会忍不住给他点上12个赞的。能够在和明末三大疑案都有牵涉的情况下,从混乱险恶的政治 斗争中混迹不倒,连后来的狠人九千岁都不敢把他怎么样,还深得皇帝信任,这头脑果然是堪称睿智,不简单啊!

“将来的英国公府始终是要交到你的手中,所以为父今日就再教你一句话。”张维贤神色严肃的盯着对面的儿子郑重的开口说到。

“请父亲教诲!”

“你要记住,咱们英国公府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和朝中的文官们又过多的交往;绝不参与皇位继承之争,唯皇上马首是瞻!”

“明白了吗?”

张之极连忙表示自己一定用心将他的话记在心中,“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张维贤这才点点头,“去吧。”

“那孩儿这就下去安排将税银送往户部事了。”张之极起身道。

“嗯,”张维贤又叮嘱了一句:“记得一定要大张旗鼓的送到户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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