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一日,南方已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在北方还是春寒料峭。

朝廷的大军在辽阳城外祭天誓师,宣读完讨逆檄文和擒奴赏格后,四路大军按照原定计划,当日便要出边进击,只是天空上突然毫无征兆的飘起了大雪,一下子便打乱了原定的作战部署,等了大半日也不见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发下的大了,地上很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

各路主将见状,旋即向杨鎬建议等雪停后,大军再开拔出边。

杨鎬抬头透过鹅毛一般的雪花,望了眼头顶上有些浓重阴郁的云层,长长的吐了口气后,只能同意了各路主将的建议,将出兵日期押后,可是接下来的一连几日大雪都没有停歇的意思。

朝中却有人连番的催问杨鎬,为何还不出边进攻?为了显示兵部对此次用兵的重视,想要捞取战功的给事中赵兴邦更是直接亲自去了辽东,不过这家伙有些胆小,还怕死的很,不敢亲自上战场去,只是停在了锦州城内,然后每日发红旗促战,催逼杨鎬赶紧发兵。

二十五日,杨鎬不得不晓谕各路主将,命他们率大军按着原定计划火速进军,限令四路大军与三月初二会攻赫图阿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路大军士气高涨的顶风踏雪而出。只是奈何,雪深数尺,车马难行,行出不过数里之地,便极大的消耗了大军的体力和士气。

努尔哈赤在大明出兵之前,便早已经将手中的6万兵力集结在了赫图阿拉左近,不断的派出探马查探各路明军的进军情况,随时准备迎战。

二十九日,探马飞报与努尔哈赤,“明国先锋大军,刘綎所部已由宽甸北上,杜松所部人马已行速甚快,且有分兵,已有孤军之势。”

努尔哈赤听罢,大喜,当即令原驻防御赫图阿拉以南的500兵马,依仗地利迟滞刘綎所部,趁着其余三路明军行进迟缓之机,集中了手中所有八旗兵力,直扑杜松所部。

“果然如情报上是所言一样,明国确实派军来攻打我大金了,赫图阿拉有我八旗勇士500人,就以这500人迟滞南边的明军。明国人想要声东击西,用南边的刘綎所部引诱我大金的勇士出去,他们的主力大军定会从西边来攻,本汗要先吃掉西边来的明军。”

努尔哈赤言罢,刚率兵出城不久,又有探马来报,称清河明军已行近鸦鹘关,向赫图阿拉而来。

战马上的努尔哈赤听罢,自信的道:“清河方向这条路多在山岭

之间,地形狭隘险峻,道路难行,料他行速必然迟缓,且不必管他,先灭掉西边的明军才是正理。”

大明朝廷的其余三路大军先自不提,单说山海关总兵杜松,率兵三万从西南方作为主攻,出抚顺入苏子河,向赫图阿拉开进。

主将杜松,字来清,陕西榆林人。由舍人从军,因膂力过人,且作战勇猛,每次战时,喜欢掳起两臂,乌黑如漆,持着金刀乱砍,累功为宁夏守备,万历二十二年,迁延绥参将,与胡人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塞外乎人皆称其“杜太师”,在边军之中有个诨号“杜黑子”。

万历三十三年,擢为署都督佥事,代替李如樟镇守延绥。

万历三十四年,河套的蒙古人进犯安边、怀远,杜松大破之,威镇河套,不久改镇蓟州。

万历三十六年夏,杜松被授为总兵,因原辽东总兵李成梁被弹劾去职,兵部以其接替李成梁为辽东总兵,镇守辽东。期间曾与努尔哈赤交手几次,只是从未在努尔哈赤手上讨到便宜,愤而一气之下焚烧了大军粮草。

消息被风闻奏事的言官御史们知晓了,于是纷纷上书万历弹劾杜松,杜松被锁拿入京,下狱问罪。

杜松感到很惭愧,数次自毁甲胄,声称欲削发为僧,时朝臣都可惜杜松的勇武,但因杜松秉性清高,廉洁奉公,不巴结上司,不笼络权贵,又向来不太瞧得起读书人,因而无人替他说话。

万历四十三年,因盘踞河套的蒙古人再次作乱,大举进犯内地,兵部奏请之下杜松被重新启用,到任之后,率领轻骑捣火落赤营,斩敌二百。

万历四十五年,又因蓟、辽多事,朝廷特设总兵官镇守山海关,令杜松担任,四十六年,张承廕战殁,朝廷下令杜松驰援辽阳。

杜松确实是当朝的一员悍将,只是此时的杜松,年岁依然不小,且两鬓间早已斑白,此次朝廷对建奴用兵,杜松一心想要洗雪此前与努尔哈赤交手的耻辱,又因此战若胜,升赏定然不小。

所以杜松从沈阳出发后,只是在抚顺关的废址上稍作休息后,命大军星夜列炬,一日内冒雪急行百余里,二月二十九日直抵浑河南岸。

大军停驻的地方乃是苏子河汇入浑河地方,面对波涛汹涌的河水,杜松立于马上,听着探马回报的情况,忙命人取来了舆图。

在浑河的东边,苏子河以北便是铁背山,山上有一界凡城,建奴已有兵约一万五千人正于铁背山上的

界凡城修筑防御,此城形势险要,是赫图阿拉的咽喉要塞,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城北,便是浑河东岸的吉林崖,为界凡城第一险要之处,界凡城南则为扎喀关,为另一处险要之地。

此二者,无论是吉林崖,还是扎喀关,皆是易守难攻。

苏子河的对岸便是萨尔浒山,此山河与界凡城相距赫图阿拉都不过百余里,只要过了这两个地方,赫图阿拉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望着对岸,杜松眉头紧皱,他有些犹豫,自己该要如何处置。

若要进攻界凡城,势必将会是一场硬战,就算能够拿下此城,到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死在城下。

可若是不拿下界凡城,率军入萨尔浒直奔赫图阿拉,建奴若趁此时出兵切断了大军的退路,三万大军又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思虑再三,杜松转头看了眼身旁同意立于战马之上的副总兵赵梦麟,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道,“某打算亲率一万人马渡河,强攻吉林崖,你率两万大军于萨尔浒山北口驻营。”

赵梦麟,原亦为山海关总兵,朝廷任命杜松坐镇山海关后,他便被降为山海关副总兵了,让其协同驻守。

赵梦麟听后,当即反对到,“大帅,大军踏雪疾行,日夜兼程,已是疲惫不堪,孤军深入,已是兵家之忌!大帅又要分兵去攻吉林崖,吉林崖难攻易守,大军又分两处扎营,若是建奴此时从后路包抄而来,大军恐怕有覆没之险。”

“大帅,咱们还是就在此处下营,多派探马,待其余三路大军到达预定地点之后,再做进攻不迟。”

“赵将军,此话差矣!”杜松瞧了两眼赵梦麟,颇有些自负的道,“所谓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我等率大军突然出现在界凡城下,建奴必会措手不及,倘若大军在此久驻,等候其余三路大军,建奴必然有所察觉,那努尔哈赤也定会很快派来援兵,届时要想再拿下界凡城,更为不易,不知要配上多少将士的性命在里面。”

“大帅,赵将军所言有理,我军仅有三万人马,倘若此时分兵,一旦陷入建奴大军的包围,大军恐后果难料,还请三思才是啊!”保定总兵王宣听的两人所言,也觉得赵梦麟说的有道理,当即出声劝到。

那知杜松却是根本听不进去二人的劝告,很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休得再要啰嗦!”

言罢也不管赵梦麟和王宣二人,直接拨转马头回身后大军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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