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涟漪亦转身凝望,那小酒壶仿佛固定在细长的栏上一般,说了这会儿话,它竟还没有倒下,这绝不是摆得好的缘故,这位护剑使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

果然,女子一抬手,小酒壶稳稳地落在地上,同时一团白色的不知什么东西收了回来。

林涟漪心下奇怪这是何物,女子已大步向前走去,林涟漪赶紧跟上。

“护剑使如何称呼?”

“告诉你名字,待会儿若是被抓到,把我供出来该当如何?”

“护剑使怕我供出来你身份,为何敢于走这一趟?”

“自然是看你有点价值我叫‘知醉’,‘知晓’之‘知’,‘千杯不醉’之‘醉’。你直呼我名即可。”

这也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吧,不知从前叫什么。

林涟漪嗅得她一身淡淡的酒香,如酒中沐浴过的美人,酒香萦绕,浇灌出来的也是一身赏识得好酒的品位和自身好酒量。

“我一贯嗜酒如命。”知醉道。

不必她说,林涟漪见她没走几步,便在长晖城边缘的一个酒摊上坐下来又喝了起来,便知其当真是嗜酒如命了。

“抢人是我们理亏,此事必要晚上才行。趁着白日,我再喝点酒,你没意见吧?”

“没有,你尽管喝,只要不耽误晚上的事就行了。”林涟漪委婉地提醒道。有意见是不能的,然她着实担心知醉如此喝下去,入夜之时非得人如其名,“知醉”不可。

知醉要酒一罐,开口就饮,饮至十数口方放下酒罐,悠然道:“再过几日千羽林上要有一场大婚,林姑娘可知道?”

她饮酒之时,一滴不漏,十指纤细,抱酒轻巧,酒后脸颊红晕更浓,然一句问话之后,竟似立即淡褪了点色彩,仿佛胭脂水化。

林涟漪心中酸涩,低声道:“知道。”

知醉轻轻晃了晃头,一手托腮,望着她忧伤之神情,道:“你在想,大婚的本该是你吗?”

林涟漪缓缓摇头,道:“不,我是想不到胡衷恣会……”

“哼!”知醉轻轻地冷蔑一哼,这一哼中都带着些醉意温柔,她叹道:“他的心思,路人皆知。三袖盛会榜首是刘垣冽,其次就是他师弟邵仲文,才解决一个麻烦,又冒出来一个麻烦,他自然是……”

“二位姑娘也听说了千羽林上要大婚的消息?”在邻桌上收拾酒肉饭菜的摊主好奇地插话进来。

知醉微微转过目光,看向那摊主,很是感兴趣地聊了起来:“这么大的好事,我等初到长晖城,便听见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了,当然早已知晓。”

摊主精明的目光扫了眼四周,见没什么人过来坐下,也没什么人要走,便干脆走过来,弯着腰和知醉多说了几句:“不知二位姑娘还知不知道,要成婚的新郎新娘可分别是千羽林西林和南林的重要弟子。”

知醉轻轻一笑,道:“一个是西林渚沙道人的得意大弟子胡衷恣,比修为比不过他师父的另一位得意弟子无垠,比名声近日还不如他的师弟邵仲文。一个是南林张承羽的独女张诒,比修为比不过三袖盛会后部其他人,比家境身份倒有一番说头。”

她言下之意,便是连摊主这等世俗之人也听得懂一半了。

摊主面色尴尬,勉强一笑。林涟漪暗笑,猜想摊主多半在暗中责怪知醉不按常理接话。

知醉见他尴尬神情,一时兴起又不想早早结束谈话,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道:“摊主你莫非有什么少有人知的听闻要和我们分享?”

“有的有的。”摊主忙道,“我本是一个俗人,什么都不懂,只是不久前也有几位像二位姑娘这样江湖人打扮的高人在此喝酒,我听他们说起,胡衷恣和张诒的大婚预示着将来西林掌印人之位要给胡衷恣了。”

林涟漪冷冷一笑,道:“自然,他不是本就奔着掌印人之位才娶的张诒吗?”

摊主惊疑,随即却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林涟漪,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们都是外人,谁能知道他们正道大派里的事?”

“摊主不必管她,她和她家情郎分隔两地,心生怨忿久矣。”知醉轻描淡写一句,将林涟漪愤怒冷蔑之下暗藏的心思揭了出来,林涟漪脸色羞红,低头不语。

摊主恍然大悟,不再计较,看了眼神情低沉的林涟漪,心下怜惜,忙闭口不再言这桩喜事,转而道了件悲事:“可惜了,这西林掌印人之位,从前听闻本是要给胡衷恣的师弟无垠的。

“哦,就是方才这位姑娘讲到的无垠。”

知醉神情一滞,面色古怪,看向林涟漪,林涟漪脸色红中又显出一分苍白,加上隐隐的铁青之色,不甘之意呼之欲出。

摊主兴头起来,满以为林涟漪听了会稍稍有些安慰,精明的眼神却丝毫没瞧出什么问题,接着道:“十年前渚沙道人收了一个弟子,给他取名‘无垠’,且悉心培养。

“当时全千羽林都以为来日能出一个像天涯教凌飞雪教主一样的人物,谁想到,这无垠却是和不争气的人……”

林涟漪脸上铁青之色越发明显,苍白之色已被压了下去,羞红色更是早已消退。知醉悄悄关注着林涟漪的面色,游戏般的笑意亦渐渐收去。

“三袖盛会上,他竟然看上了一个恶毒女子。

“这女子可了不得,收养她的人就是当今天涯教的教主万寒径呐!东林掌印人将她留在东林,欲感化之,谁知道她后来又杀了人。

“啧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涟漪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经脉之中灵力不安分地涌动着。

忽地知醉端坐好,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紧紧按压,同时向摊主微笑,道:“后来如何了?”

摊主摇头叹气,道:“怪只怪他师父渚沙一心只教导他的修行,却忽略了他心性培养。那女子居心叵测,又貌如飞雪,无垠被她蛊惑得神魂颠倒,早忘了自己是谁,嘿,死活都要和那女子成婚。”

知醉微笑依旧,问道:“成了吗?哦,应当是没成吧?若是成了,西林不会只有一场大婚。”

摊主长吁一口气,似是也被这令人失望的正道弟子气得不能接受,道:“不知他花了多少功夫,居然让师父同意了这门亲事,不过三袖盛会之后,还是不了了之。”

“为何?”知醉手中,林涟漪气得发抖的拳头中,已有灵力涌动,她加大了压制之力,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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