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子,呵呵,从前也是一代宗师,谁知道还不是栽在女人手上的。”

“哈哈哈!你竟敢如此称呼天涯教前任教主凌飞雪,不得了,若是让天涯教知道了,以从前追杀蛇妖族的恐怖行事,还不扒了你的皮!”

窗外三人脸色一变。

占星大师华仰极,一个似乎有所听闻又觉颇为陌生的人名。一代宗师,为何会因为凌飞雪被关起来?

胡言乱语?因为他说了什么关于凌飞雪的胡言乱语,破坏了井楼危一贯坚持的剑丹城规则吗?

无垠、季赋想了一想,也就过去了,他二人虽身在天涯教,对凌飞雪亦有敬重,但是倒不会绞尽脑汁将所有与凌飞雪扯上一点关系的事都考虑清楚,而林涟漪就很在意这件事了。

她不曾记得从前听到过关于这个占星大师的事,既然就在剑丹城中,离开城主府邸就顺便找人问问吧。

从窗口望下去,狱卒经过过道,走向深处。

三人立即从监狱入口进去,经过过道,跟踪两名狱卒前往地下的静思宫。

宽敞的台阶通向地下静思宫,待狱卒于静思宫中走远,三人走下台阶,分散开来,各自寻了一个隐蔽地方躲起来。

黑暗的静思宫中,只有遥相呼应的几盏烛火燃着单调的生命,上方袅袅地直起凄凉的轻烟。

没有一丝风,连烟都是直的啊,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涟漪闭上眼,仿佛听到冷冷长阶淌落下来的细碎时间,一点点偷掉这里的生机,蚕食着唯一带来光明的烛火。

张珅诒,你好歹也是正道第一门派的得意弟子,逃离江湖,又逃离俗世,如今却沦落在这样一个监狱里吗?

不久之后,狱卒聊着天离开静思宫,原路返回。

“她面色都如死人一般了,怎么还吊着半口气啊?”

“江湖女人就是命长,连死都这么磨蹭!”

“老兄啊,火气不要太大。我看她也活不过明晚了,明天我们把她埋了完事,以后都不用下来静思宫了,这鬼地方太阴森!江湖正道,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华仰极竟然能逃出去!”

“你还在想这件事啊?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到华仰极逃出去后,我们之前的那两个狱卒牵连被杀的事吧?你放心,张珅诒活不长了,逃不出去。嘿嘿,不过,老兄你方才说错了。”

“什么?”

“你方才说江湖女人死得磨蹭,凌飞雪死得就很干脆。华仰极他弟弟夜观天象,预言她会死,她不是就很快死了吗?”

“拖了那么久才死,死得也磨蹭!”

“好好好,老兄你脾气大,你说得对……”

静谧的静思宫中,狱卒手中灯笼光辉远逝。

这次三人的神思再不得平静。

凌飞雪死前,江湖上曾盛传一个后来被证实为真的传言,即凌飞雪将死。都说这个谣言是从剑丹城起的,原来就是华仰极的弟弟预言。而华仰极就是出口成祸,被关城主府中也是与凌飞雪有关。

仅凭狱卒的三言两语,只能越发感到一头雾水。

总之,凌飞雪之死的传言背后,定然另有隐情了。

林涟漪更加坚信,她要把背后的隐秘之事调查清楚。

又过片刻,三人走进静思宫深处,目扫周围,见此处幽静宽敞,正因宽敞也就更显凄凉孤寂。

忽有脚步声从深处传来。

脚步匆匆,又带着惊惶。

一名女子,身着府中奴婢衣裳,跑入烛火昏暗的光芒里。

她年纪不大,惊恐地望着面前三人,目光又越过三人,望了望三人身后的方向,不见狱卒,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大气不敢喘,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害怕地小声问道:“你们,你们是谁?”

林涟漪身影一闪,女子反应过来时,一道冰凉的指甲已扣在她跳动不已的脖颈脉搏上。林涟漪道:“我们是千羽林的人,来救张珅诒的,她在哪里?”

季赋暗想林涟漪之言有理,张珅诒是千羽林的人,要救她的自然也该是千羽林。

女子闻言一喜,害怕去了大半,道:“太好了,你们随我过来。”

林涟漪猜想她和字玑是一个想法,便放开手,对无垠、季赋由衷流露一丝笑意,无垠、季赋点头。

“张姑娘说无颜面见同门,可是城主把她关在这里也不对,我有心无力,亦知明哲保身之理,不敢求人来救,所幸你们自己来了。”

静思宫最深处,林涟漪见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盖着极厚的被子,脸上蒙着一层细汗,紧紧蹙眉的女子。

一片屏风,隔绝了深宫内外。

屏风之内,极其明亮的纯白色琉璃珠挂满宫顶,若是久处于黑暗而贸然抬头必然双眼暂瞎。一层淡淡的灵力屏障将温暖的空气堵在这里,空中温暖得恰似当下的谷雨时节的正午。

可是她,这名躺在床上的病人仍然觉得冷。

怎么能不冷?

林涟漪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井楼危还算对这名正道第一门派掌印人的独女留了些尊敬。她尚有一方温暖的空气,足以在温暖中睡去,一睡不醒;她还有满天的光明,正如她作为正道之人从前一直期望看到的一般。

可是,没想到临终所见的,不辞辛苦前来救她的,竟是他们三个邪道中人。

“珅诒姑娘,珅诒姑娘,有人来救你了。”侍奉她的女子走到张珅诒床前,轻轻拍了拍她,在她耳边轻柔地呼唤道。

张珅诒呜咽一声,面露苦愁之色,痛苦地动了动眼睛,却迟迟不肯睁开。

或许是做了个美梦被吵醒了?

她挣扎着,不肯清醒,挣扎之中,紧闭的双眼挤出眼泪来,淌落眼角,至发间。

林涟漪艰难地走到床前,在她床沿小心地坐下,轻声呼唤道:“张珅诒,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你回忆一下,可记得我?”她伸手,为她一点点轻轻按干淌落的眼泪。

眼泪是冰冷的,自从被剥离于诞生它的主人后,就只能越来越冰凉。

张珅诒不挣扎了,应是震惊,而在她终于缓缓睁眼后,林涟漪却看到了惊喜的神情。

这个病入膏肓的女子,为了现实落泪了。

林涟漪强颜一笑,轻声安慰道:“我来救你。”她身体歪了歪,伸手,指了指站在后面的二人,道,“你看,你的无垠师弟也来了,另一位是他的心腹。”

年轻女子一惊,醒悟过来方才他们说谎了,却见张珅诒目光一动,深深凝望着眼前三人,声泪俱下,浑身亦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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