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理掩在口罩下的嘴,大张着喘着粗气,手下的动作不停,飞快地在病人的胸口上按压,汗水不停地从身体上的每个毛孔渗了出来,湿透了身上的白大掛,旁边的护士不停地帮他擦着汗。

“杜医生,已经半个小时了。”护士长看了下钟,又看了看仪器上毫无变化的直线,抿了下嘴,艰难地开口了。

杜斯理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怔怔地看着仪器上的那条直线,艰涩地开口道:“病人刘宏达宣布死亡,死亡时间:2017年11月20号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说完,他盖上了白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手术室。

输血袋里的血,依旧在源源不绝地滴入刘宏达那已经了无生机的躯壳内,只是在场的人,都已经无心理会了。

手术室里剩下的人,都不出声,气氛沉默得压抑,最后还是护士长打破了沉默:“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凡事但求问心无愧就好,毕竟我们是人,又不是神,不可能救得了每一个病人,大家打起精神,后面还有无数的人需要我们的帮助。”

她尽量笑着给大家鼓劲,虽然作为医护人员早已看惯生死,但每一个病人的离世,依旧让她内疚难过。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随着林可可的血液,不停地输入,那带着强烈生机的鲜血,所过之处,不断地驱赶着死气,焕发出新的生机,这具已经死亡的躯体,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

手术室门前的三人,各据一方,毫无交流,看起来就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夜已经很深了,随着人们的入睡,缺少了人类活动的天地间一片静默,压抑得让人简直想窒息。

林可可本来就生活规律,加上今天大量失血,实在熬不住,坐在椅子睡着了。

睡着的林可可,比起清醒时,多了一种让人怜惜的脆弱,也许是睡的环境和姿势不舒服,也许是心理有什么不痛快的,她连睡觉都不放松,只见她紧紧地皱着眉头,贝齿轻咬着苍白的嘴唇,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让人打心底想怜惜疼爱她,为她抹去哀愁,因为睡觉,美好的身姿就这么舒展在两个男人的面前。

凌承钧上前一步,拿着西装外套轻轻地盖在林可可的身上,遮去那惹人垂涎的美好曲线,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她脸上那丝调皮的乱发挽到耳后。

凌承钧转过身,迎上了刘志鹏那还来不及收回的贪婪的目光,眼中带上了愤怒,他冷冷地瞪了刘志鹏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刘志鹏撇撇嘴,开口讽刺道:“竟然还有心睡觉,真是没心没肺!像这种小明星,只要有钱,谁都能睡!你玩玩也就算了,可别当真了,你要是真的娶这种女人进门,我们刘家的脸面都会被你丢光的。”

凌承钧冷冷地说:“不准你这么说她!她可不是你外面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莺莺燕燕,她是爷爷的救命恩人,是她把爷爷送来医院的,而且她刚刚还给爷爷输了八百毫升的血。就凭这,就比你这个做儿子的强上百倍!”

凌承钧投给刘志鹏一个寒意十足的眼神,继续冷嘲道:“再说,你大可以放心,我姓凌,丢不着你们刘家的脸面,再说,连你这种人都能进我凌家的大门,可见凌家的门槛也不高啊!”

凌承钧的话让刘志鹏怒气冲天,入赘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就因为凌素素产后血崩,不能再生育了,凌海峰就对他下手,让他也不能生育,他这辈子也就凌承钧这么一个儿子了,偏偏既不跟他的姓,也跟他不亲。

凌海峰那个老东西,老奸巨滑,从小就把凌承钧带在身边教导,搞得凌承钧像个白眼狼似的,眼里只有他外公,连他这个亲生父亲,也不放在眼里。

刘志鹏怒极地举起手,想教训一下这个目无尊长的逆子,可看到凌承钧冰冷无比的眼神,这一巴掌,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

刘志鹏不由得憋屈地狠喘一口气,别人做老子,想打儿子就打儿子,他做老子,别说打儿子,从小到大那老东西骂都不让他骂一下,以致于这逆子,完全不把他这个老子的放在眼里。

两个人正用眼神较着劲,感觉空气都噼里啪啦的闪着火光。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两人刷的一下,转过头去紧张地盯着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宣布好消息,或者是……噩耗。

凌承钧紧紧地攥着拳头,心跳快得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

他看见杜斯理从手术室里出来,面色沉重,带着深深地歉意看着他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凌承钧刹那间感觉到天旋地转,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一大步,何其相似?几年前,杜斯理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然后他就失去了外公,现在历史重演,他又要失去爷爷了吗?

凌承钧想上前,狠狠地纠着杜斯理的白大掛,阻止杜斯理说话,或者狠狠地打杜斯理一顿。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酸涩,却偏偏干涸得流不出一点泪水。

“凌承钧,你没事吧。”

林可可不知何时醒来了,站在凌承钧的面前,正满眼担心地看着他。

凌承钧看着那双盛满了关心的真挚眼眸,心里一热,狠狠地抱住了林可可。把头埋进她的颈间。

林可可一惊,连忙挣扎起来,却感觉到脖子上一片濡湿,她不由得安静了下来,迟疑地伸手拍了拍凌承钧的背,任由他抱着。

刘志鹏此刻也难过得很,虽然之前他跟父亲之间多有不合,但现在父亲出事了,他却只记得父亲在他小时候抱着他举高高的手,和那满脸扎得他生疼的胡子。

大家都各自沉浸在悲伤里,一时之间,连空气也仿佛变得伤感了起来。

杜斯理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伤感的一幕,如果问杜斯理,他最讨厌哪句话,他一定会说是:很抱歉,我们尽力了!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说出这种话,无异于宣布了病人死亡。但是讨厌归讨厌,他却不得不说这种对病人家属来说很残酷的话。

毕竟杜斯理他是人,不是神,医生不是万能的,医生只能医病,医不了命。

“杜……杜医生,你……你快来啊!病人又活过来了!”从手术室里跑出来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说。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