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低调赌神白麒麟(下)

当走在最后的封岑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时, 气流瞬间凝固了。

“秋肃, 好了别抱着了。”丑门海把额头在傅秋肃的肩膀上抵了抵:“怪沉的。”

“你把时间停下来了?”傅秋肃弯腰,将人小心放下。

“是的。”丑门海在地上蹦达了几下,活动自己坐酸了的腿脚。

那边的高长恭还搬着轮椅, 僵硬如石像,一动不动。

不止是他, 除了两人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就连邮轮之外的海面, 也如同冰封万里一般凝固着海浪翻涌的模样。

与以往直接进入到时间的缝隙中不同, 周围的人都还在,只是静止了。

“啊,瞳雪来了。”丑门海道。

“怎么样了。”话音刚落, 空间一阵扭曲, 瞳雪穿着居家服踩着棉拖鞋出现了。

“这灯要出人命吧?”果然,他的视线也被那水晶灯吸引了。

“进赌场要穿正式点!”丑门海恼怒, 来之前她还特意回去换的衣服呢。

“哦。”瞳雪淡淡应了声, 手上多了条黑色领带,扎在棉布上衣的小翻领上。

丑门海阴郁地望着这个懒散的家伙。

“别闹了,先说正事吧。”傅秋肃和和气气地打圆场。

丑门海把之前的几件事简单说了下。

“封岑估计与命玉脱不开干系。”

“命玉就是生命力的具体化。他们这一条血脉也是那导致异变的主使者早先的实验品吧……”

“那家伙尝试着把秩序之外的扭曲存在与正常人交融,却没想到退化得如此迅速。”

“未必如此。”傅秋肃说道:“虽说‘邪不压正’,这稀薄的血脉还是东山再起了, 一步步引诱着封岑夺取身体的主动权,再夺取命玉。”

他说着,径自走到封岑的面前, 封岑的上衣在他意念下自动脱落,露出精赤的上身。

“封岑在这里。”傅秋肃指着男人的背脊说。

作为天道的具体化,他对反常的东西最敏感。

丑门海跟过去看。

“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她摇头低语。

在男人的靠近腰侧的后背上,有一张几乎平坦的面目。没有嘴唇的开口,鼻梁只是薄薄的凸起,一只眼睛被薄膜覆盖歪斜着,另一只却是半睁开的。

狰狞的脸孔仿佛随时会活动起来。

联想到在静止的时间之外它就是活动着的,有时候是封岑有时候是被挤到这里的封岳,丑门海觉得头皮都麻了。

“与命玉交融的血脉复苏,意味着……”她低头看着自己项链上魅惑的玉石。

无论多么应该死亡的躯体,都还活着。

比如,在他们面前的,本来作为没有成型的肉团该被封岳吸收或切除的封岑……

只是这血脉到底稀释了数十代,他们自己也清楚,对身体的控制权已经盘根错节到难分胜败,如果贸然剥离掉彼此,只能同归于尽。

荒泯倒是没有欺瞒。丑门海暗想。

这两年的鲜活器官事件,看来确实是虚实转换与生死转换的另一个实验,与廖家无关。

甚至有几次,她不禁自问,荒泯算不算那人计划中的意外产物呢?

也许看到了血兽不世的强横,更坚定了那人的计划也说不定。

脱离这个“善可乏陈”的世界,称为更高界元的主宰?

……那家伙,一定没吃过人间的早餐,没买过路边的羊肉串,没看过狗血到亢奋的电视剧。

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形容这种存在的。

“这事情暂放一边,先解决目前的问题再说。”她挫败地叹气,示意傅秋肃把赤着上身封岑恢复原状。

至于迫在眉睫的凶星,和导致变异的事件有无关联,她就不知道了。

忧心忡忡的思考,终于因为面前的两人让她忍无可忍的行为打断了。

“……喂!”

傅秋肃不知从哪里搬了个高脚凳子来,正踩在上面,用膝盖踢高长恭的脸。

估计是顾虑到跳起来踢会死人的吧?

“臭美死你!死人妖!mlgb的去死吧死人妖!一脑子幼稚的花哨杂草!去死吧去死吧!”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静止的时间里说,如果真的成了命令,高长恭确实会乖乖自戕。

所以,不能错过机会的傅秋肃不断地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丑门海震惊了。

原来秋肃会说“mlgb”的!啊啊啊,他在还爆比这更糙的粗口!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束的意思,她只得默默地爬上宽大的赌桌,和一直想试试躺在赌桌上是什么感觉的瞳雪并排躺在一起。

两个人躺得有些无聊,瞳雪回去一趟把丑门海的双肩包拿了过来,两个人把各种吃的慢慢摆了一赌桌。

“我们玩个新花样吧。”丑门海提议,附在瞳雪耳边说了些什么,瞳雪满意地点头。

两个人挑了一张传统的俄罗斯转盘桌,把五花八门的食物摆在各个筹码位置上。像数字区域就摆些小块的点心,绿豆糕杏仁酥什么的,奇数偶数区域还有红黑区域就摆热腾腾的正餐炒菜,两个人轮流按动□□,小球落在什么格子里就吃相应的东西,比如落在黑色11里,就吃奇数格子、黑色格子、11数字格,1-18区域格等几种筹码格里的热菜和点心。

于是,在傅秋肃爆发着自己一夜没睡好的压抑的同时,两个人在□□桌上胡吃海喝起来。

中途,瞳雪还去餐厅拿了些菜,舀了整一桶炖得够火候的佛跳墙回来。

“怎么这么大一桶!”丑门海看着满满一保温桶高蛋白食物发呆。

“好几盅倒一起了。”瞳雪无所谓地说:“我抢在孙大壮之前下手了。”

十一楼餐厅里,静止的孙大壮举着空保温盅做张嘴欲吃状。

两人继续玩了起来。

瞳雪不过瘾地说:“下次试试做火锅吧,把材料摆在格子里,掷中哪一格就涮哪格的东西吃。”

两人顿时陷入了那种极为舒适奢靡的生活想象中……

丑门海想得眼睛放光,吧唧亲了她家聪明的瞳雪一口。

瞳雪把人圈住,温柔啄吻了起来。

“我探查回来了。”傅秋肃忽然在两人背后阴森森地说。

“你什么时候去的?”丑门海赶紧推开瞳雪坐好。

“在你们吃到韭菜鸡蛋粉丝木耳馅的锅贴的时候。”傅秋肃说。

“我们现在就涮火锅吧?下次清场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瞳雪提议。

“咱们是不是还……”丑门海瞥了依然抱着轮椅凝固着的高长恭。

“别忘了把锅子豁免了,否则连水都烧不开。”傅秋肃想了想提醒道。

“说得好。”丑门海拊掌。

于是,三个人很阴暗地吃起了独食。

他们把火锅材料摆在赌桌上,□□转到哪一格就涮哪一种。

太太太……幸福了!

三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麻辣和高汤的太极鸳鸯锅热气腾腾地摆在三人中央,玲琅满目肉菜海鲜铺了一桌子,蔬菜新鲜,粉丝晶莹,肉片又嫩又薄,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香气。

“吃点青菜。”傅秋肃温和地给丑门海夹刚涮好的青菜。

瞳雪看佐料不够了,用筷子尖挑起腐乳、芝麻酱、韭花、香菜给三人调起料来。

□□转到牛百叶了,丑门海站起来夹到锅里,打滑夹不住,噼里啪啦掉了一桌子。

懂得享受这些的人,没时间颠覆这个毁灭那个。

……

三人吃饱喝足后,瞳雪拎着双肩书包飘然离去,傅秋肃抱起丑门海,各就各位。

没有任何征兆地,时间恢复流动。

高长恭放下轮椅,傅秋肃把人小心搁在轮椅上,接过推轮椅的主动权,把人推到角子机的区域。

早有两名面目干净清爽的slot侯在入口处。

“瞳小姐,您的卡。”其中一人把磁卡双手呈过来。

“谢谢您。”丑门海接过,直接递给一旁的高长恭。

两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一旁站定。

“哎,他们是做什么的?”高长恭压低了声音问。

“他们是slot,赌场中专门管理老虎机的人员。”傅秋肃回答。

“这么沉的东西还担心我们弄丢了?”他感到不解。

与此同时,丑门海已经半开玩笑地开口:“你们还担心我把机器扛走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个与荷官衣着差不多的服务人员对视一眼。

“我在这里陪着她就行了。”尹亭说。

“你们走吧。”封岑也说。

除了少数权限,几名客人的话也就是老板的话。

两个slot只得躬身告退。

“尹先生,我就在这里,您忙您的就是了。”丑门海客气道,她可不想一直被人盯着。

“在这以前……你们有没有人和我赌一把?”尹亭扫了眼各色赌桌:“既然来了却不消遣,未免太过可惜。”

“我运气不好,做个公正好了。”封岑推了推眼镜,不是很热衷,把事情推到瞳海头上。

尹亭不好赌,却意外地很有天分,不管是算牌、听色子、甚至对千数都有很高的研究涉猎,还在玩票的情况下拿过□□与21点的区域冠军。

一个真正的外行,又如何在种种手段高强的对手中杀出重围?

有人说,如果尹家败了,他甚至可以用这一手东山再起。

封岑是个知道内情的,自然不愿意被两个人合伙算计。在他心里,现在尹亭和瞳海已经是基于某种协定的同盟了。

“秋肃,长恭,你们谁陪尹先生玩几局?”丑门海问身后的人,又歉意对尹亭笑笑:“我不懂规矩,他们两个会一些。”

“我来吧。”傅秋肃稳稳躬身行礼:“如果尹先生不介意的话。”

“可以。”尹亭颔首。

“长恭,提一百美金筹码出来。”丑门海说。

高长恭拿着磁卡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摸下巴,为什么下颌隐隐作痛?

在这一层,赌桌上最小的赌注是一百美金。

“不管玩什么,尹先生必定会输,您信吗?”丑门海笑问。

封岑在心中暗忖,这个叫傅秋肃的,是上次用心理暗示让封岳让路的人吧?心理学也是赌博常用的伎俩,特别是玩德克萨斯扑克和21点之类的牌类游戏。

“我自然相信。”尹亭说,招来并未走远的总监,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连总监都不可置信地问:“您要把尹氏……?”

“只是属于我自己的部分罢了。”尹亭回了一个惬意的笑容。

“21点。100局之内,你的属下能不能全赢走呢?”

丑门海皱眉。这人怎么……

“你相信自己会输,又为什么要进这种必输的局?”

“为了让该赢的人赢。”尹亭说。

丑门海在心中抓狂:难怪他们学不来这些所谓事业有成的人!这些人真是有心理缺陷!

“小海,筹码。”高长恭回来了,把筹码先交在丑门海手心里。

筹码晶莹剔透,中间刻有镏金数字,竟然与那水晶灯一样,是天然水晶的。

这赌场,果然气派。

赌场首席荷官到位,尹傅两人对坐。

傅秋肃手边搁着一颗小小的水晶圆片,尹亭手边却堆了小山一样高的筹码。

因为只有两个人,协定轮流庄闲,第一轮尹亭坐庄。

“双方请开始下注。”荷官说。

“押100美金。”傅秋肃把筹码弹了出去。

尹亭跟注。

荷官开始发牌。

尹亭牌面是张红桃5,他扣着底牌,看也不看。反正无论是什么牌,最后,他只会让这牌是自己想要的。

他的千技,已经凌驾于运气了。什么必输之赌,其实尹亭并不相信,他只是想告诉这个据说是唯一能救自己的女孩,自己会为了活下去奋斗到最后一刻。

凤千九对自己告诫过:“不要尝试威胁她,不要妄图伤害她——感动她,打动她,才是唯一的机会。”

“分牌?不,我没有多余的筹码。”那边傅秋肃忽然说。他得到的两张牌都是黑桃j。

在21点中,如果两张牌相同,可以分成两局使用,但是需要再加筹码。

“以后再说吧。”他说:“加牌。”

封岑有些惊讶。20点是个几乎必定爆点的关口,这个男人既然精通心理,又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因为必输才干脆碰碰运气?

尹亭也示意荷官:“加。”

因为傅秋肃没有跟注,他也没必要加注。

傅秋肃果然得到一张黑桃a,尹亭得到一张梅花7。

“尹先生。”傅秋肃把牌开在桌面。

尹亭换了底牌,微微一笑开牌。平局无妨,并不是每一局对方都会有这种好运气。

“你输了。”

尹亭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到自己调换过的底牌变成了黑桃皇后。

唯一手持武器的皇后,似在嘲笑自己的轻率。

两个人相距三米以上,对方如何换掉了自己的牌?

尹亭变颜变色,只得愿赌服输,看着荷官把筹码划给对方。

封岑在后面紧紧盯着桌面,脸色阴霾。

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要费事在第一局使用?那不过是让一百美金的筹码变成两百而已!

殊不知,第二局,当傅秋肃又拿到两张j时,他分牌了。

“跟注100。”

这一次,他有了分牌的筹码。

两张黑桃j分牌之后,只后的两张都是黑桃a。

黑桃j与a的组合,正是大于任何牌面的黑杰克。

尹亭头两张牌不是黑杰克,只能直接认输。

由于分牌,黑杰克得不到1.5倍的筹码,然而两局牌加起来,正好是两倍的筹码。

于是,200美金变为400美金。

第三局,傅秋肃像是早有预知一般,仍然是每注只跟100。

不出所料,分牌4次,拿到了牌池中所有的黑桃j与黑桃a,筹码翻了4倍。

之后的局中,傅秋肃的筹码都是以4为倍数增长。

男人和煦地笑着,没有把输赢放在眼里,然而一直没有输过。

那样的景象……连高长恭都觉得心里乱跳。

这书呆子专注的样子,挺有风度的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这种奇怪的感觉倒是无所谓……为什么下巴也似乎紧绷绷的?他摸了摸,为什么下巴肿了?

原来时间恢复流动后,高长恭被白麒麟用膝盖狠狠踢了无数次的下巴,慢慢肿起来了。

“你可能缺碘了。”丑门海说。

一共13局。尹亭已经无注可押。

“傅先生果然厉害,我愿赌服输。”尹亭叹息。

也罢,赔在这里,总比给自己陪葬要强。

“尹先生,还你身家。”傅秋肃微微一笑,拾出一个筹码,把剩下的山一样的筹码以一指之力推了回去。

“傅先生技艺惊人,这钱是您应得的。”尹亭摆手。

“以后日子还长,谁没个花销呢?”丑门海说着,扶住高长恭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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