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赶回村子,见赵阳只蹲坐在院中发呆,除了面上有些不自然,并未有离开村子的打算,顿时肯定程轩二人果真欺瞒了她。

纵使心内有许多疑惑想问个明白,杨怡终究忍住,没事人般冲他打了打招呼。

如果赵阳真是什么皇亲国戚、将军诸侯之子,来到依山村默默无闻数年,定有难言苦衷。既然他想隐瞒身份,自己便陪他做戏,只当他是个寻常猎户。

不过,那两个奇怪的家伙要是还敢来搞事情,她身上的毒千千万万,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入夜,土炕前的窗棱突然上挑几下,发出擦擦声。

赵阳平躺在被窝里,耳朵动了下,立刻翻身将窗棱挑开。眼前有黑影一闪而过,嘶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你果真不肯同我们回去?”

蜡烛未点,窗外亦是星光黯淡,赵阳将身体转去,冲辨不清人影的黑团摇摇头,叹息出声:

“子诚,你这又是何苦,我既然下定决心留在此地,断不会跟你走。程轩脾气暴躁、言语多失。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冲动做下坏事。”

落在耳朵里的声音极淡,言语中却满是关切,周子诚晒笑两声,冲他竖起个中指:

“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却骗不了我。相交十七年,你是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不管是为了那个女人,还是你心里结了什么疙瘩。池中之龙藏的再深,头上那对龙角还是会露出水面,我就在成王爷身边等你回来!”

赵阳脸上有丝动容,周子诚看在眼里,喉咙中又发出古怪的锵锵声:

“好心提醒你几句,窝兀儿今夜已达临昌县衙,正跟裴勇那草包合计要对付你的红颜知己。不希望她死的话,趁早想些对策!”

“窝兀儿?他不是蒙古皇帝身边的心腹大臣吗?怎么跑到临昌县来了,难不成就是那个矮子?”

回想起数日前被他扔出去的那三位商人,赵阳握紧拳头,有些不快。

“看来这蒙古狗是打上粮食的主意了,如果不尽早除掉,我的身份也会暴露,只是以我现在的境况,私闯县衙着实有点棘手!”

“啊~”周子诚等的不耐烦,故意打了个哈欠。

“我就是特意来欣赏你焦躁的样子,目的达到,我也该走了。哦,忘了句话,这个矮冬瓜胆小怕事、没什么本领,但他在奏折里搬弄是非可是一绝,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赵阳注视着晃动不停的窗棱,沉默至鸡鸣声起。

李凌云从马车里蹦下,摇着扇子往屋内走。兴许是感觉到冷风吹得太急,尴尬地将扇子收起,缩着脖子往主屋里钻。

杨怡每在他进门之前,都会烧上一拢木炭,将屋子弄的热气萦绕。

门帘一挑,喷热的气体迎面扑来,李凌云抖了抖冻僵的胳膊。一搭眼,便看见屋里坐满了人。

“咦?杨姑娘和赵兄弟怎么也来了,难不成看中在下的才情,也想拜个师?”

“李公子说笑,我这种年纪还念什么书。实不相瞒,我和赵大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杨怡冲趴在李凌云身边的小源小溪使了个眼色,整个屋子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位。

“不知李公子可听说过突兀儿此人?”

“偶听家父提及,这突兀儿乃是朝廷三品武将,祖辈曾随太祖皇帝平定江山、立下赫赫战功。是以他虽然不擅征战,靠着祖先萌荫,倒也混了个世.袭官位。你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李凌云狐疑的冲杨怡望去,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看向赵阳,彻底犯起了迷糊。

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迷?

“难怪当日他敢明目张胆的抢夺粮食,原来是个来头不小的大官,只是他这种身份的人,突然造访临昌县,不会只是为了从这弄点好处吧!”

杨怡将目光收回,摸着下巴苦思冥想。赵阳见她这副样子,动了动喉结,还是将心里话给憋住了。

他能凭空说出个三品高官的名字,已经引起杨怡的怀疑。要是他再透漏点其它讯息,怕不是要被她当成个珍奇动物来研究。

“什么?他居然也打起你的主意了?可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下还不被那势利小人好一通编排。万一闹到皇帝那,你跟赵兄弟可就真摊上大事了!”

李凌云惊呼出声,一脸痛惜的望着杨怡,手里头的折扇复又打开,对着脑门猛扇个不停。

“我跟赵大哥自然也知道此人危险,所以特地等你,想让你帮个大忙。”

杨怡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望李凌云,手中的糕饼被她捏个稀碎。

“你说,只要能帮上你们,就算下油锅我也去得!”

“这事说难不难,但想办成也不是特别容易。我思前想后,整件事皆由粮食而起,倒不如破财消灾,将大半粮食上交国库以示忠诚。只是凭我的身份难以进入京都,放眼整个县城,恐怕只有李公子你能替我觐见陛下,将此事解决。”

皇帝嘛,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杨怡倒真不怕在他面前侃大山。

只是元朝不比其它国家,等级制度极其森严。汉人虽不似金人与蒙古人之间有滔天仇恨,但想在几乎全是蒙古人的朝廷里说两句话,也是痴人说梦。

而李员外乃是被赐汉姓的蒙古贵族分支,连县太爷都要敬上三分,想入京拜谒,自不在话下。

“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尽管放心。不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你尽管吩咐吧!”

李凌云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杨怡见状,又谨慎的嘱咐两句,冲他谢了又谢。

反观临昌县衙,此刻确是一片狼藉。

花厅正中,有一顶黑色官帽滚在地上,沾满脏污泥浆。几声讨饶不断从柱子旁响起。

“老爷,凤儿知错,您就饶了我吧,求您别打了!”

杨凤尖细嗓音响起,却再无往日嚣张。头发披散着、衣服上满是泥水的县太爷,手里拿着根藤条,一下下打在杨凤背上,眼中迸发出滔天怨恨。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要让我向州府递折子,害的本官被那窝兀儿当猴一样戏耍,这下你可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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