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卫总深夜开车到家,本来就困得直打哈欠, 却发现别墅里灯火通明,大门口站着三个打扮各异, 但他一眼就可以认出是修真者的男人,背负双手,成品字形站在门口的车道上,状甚狂妄。

“还有完没完了?!”卫总连火都没熄,直接跳下车,狠命地把车门一甩,“姓刘的也太欺人太甚!道盟规定对各世家在现实社会中的代理人实行人身保护, 你们这群龟儿子还找上门来了?!知道公民的私有财产受法律保护不受侵犯吗?!”

为首的王七爷面沉似水, 阴狠一笑:“姓卫的,少说废话,别说人世间的法律,就是道盟的约束, 又能奈我何?你识相的就赶紧告诉我, 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孙儿,和他的伴当!”

卫总背靠着车门,同样也冷笑了一声:“你个龟儿子的龟孙子死了,就找到我头上?我卫某人是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每年税都不少交一分钱,我管是哪个日了你的先人板板儿!”

王七爷眉头一压, 就要动手,他身后的男人上前一步,低声劝阻了一句,又对卫总抱了抱拳:微笑着说:“卫先生,久仰久仰,你以一人之力,供养临平山陈家多年,乃是出了名的贤德之人,我们又怎么会为难你,只是刘门王七道爷的爱孙于前几日不幸罹难,想之前曾经和陈家门下弟子有所冲突,故而前来探问一声。”

“探问就是这样子的嗦?还把老子家里上上下下的灯都打开,你晓得电费要好多?你晓得国家现在正在倡议节能减排低碳环保?我告诉你个王老七,你别以为人世间的法律约束不到你,历史的经验证明,凡是不遵守社会秩序自以为有点本事就肆意妄为的修真,都活不长久!”

王七爷怒目而视,正要发威,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对卫总皮笑肉不笑地说:“卫先生何必动气,我们心里也并不以为一定是陈家所为,但王七道爷的爱孙损失了几件法宝,若是能在卫先生这里找到么,哼哼,那就不言自明了是不是?”

卫总冷笑道:“是你们卑鄙无耻,背后偷袭,抢走了陈家的东西,陈家还没找你们算账,现在自己本事不够,东西又被夺走了,倒又回来赖到本主身上?告诉你们,没有!滚蛋!”

王七爷控制不住地大喝一声:“东西抢来夺去,是个人的修为,我无话可说,但有人不但夺宝,还杀人害命,我万不能忍!”

他强大的杀气迎面扑来,卫总庆幸自己早就有先见之明背靠着汽车,不然很难说会不会迫于对方的威势进一步后退,毕竟修真者的力量和凡人相比是天差地别,他又怎么能够抗得住这样的威逼。

就算如此,他嘴上还是不让步:“只有你的孙子是命别人的都是根草?不是当初得意洋洋地说陈初‘技不如人,何必追究’的时候了?法克鱿!”

即使听不懂,王七爷也明白这句不是什么好话,愈加狂怒,满头乱发呼地蓬起,咬牙切齿地说:“我收到线报,临平山并无一人外出,你必定是买通了闲散野修,趁我孙儿不备,骤起伤人!如今我只要在你手中找到那三件法宝,看你还有何辩解!若是道爷我心情好,还饶你一条狗命,留着你到陈掌教面前分说证词,若是道爷不愿,就地将你斩杀,索囚了你的生魂留待作证,却也不迟!”

周围狂风大作,他背上飞剑跃跃欲出,剑芒四射,如骤雨般向卫总袭来!

他身后的人倒也不再劝阻,只是拈须微叹:“若是陈家来人,想必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卫先生丧生,若是陈家没有来人,卫先生……你速速把那三件法宝交出,再做个——做个污点证人,我们自然不会难为你。”

卫总顶着迎面而来的如雨点一般的微小剑芒,身上的休闲西装一瞬间被割裂了无数开口,他咬着牙,狠狠地竖起一根中指。

“自作孽,不可活。”王七爷长吟一声,飞剑还在鞘中,腰间的葫芦已经飞了起来,自动弹开白玉塞,喷出一团五颜六色的彩色烟雾,“摄魂雾,收!”

飞剑闪出一道白光,中间似有一物活灵活现,有眼有鼻,气势汹汹地向着卫总直扑而去。

就在王七爷的飞剑即将绞上卫总脖颈的一霎那,‘锵’地一声,从卫总腰间飞出一道紫光,顿时铺天盖地的剑意犹如泰山压顶,狂轰而下,那一股正气浩然的气势瞬间破解了王七爷的剑芒,死死地将他们逼在方寸之地,不得动弹。

“紫电剑?明瞳剑客陈予?!”王七爷大惊,“他不是已经……”

卫总眼皮微抬,哼了一声,紫光陡涨,浓厚炽烈的剑芒若有实质,带着活泼涌动的战意,似乎随时可以一跃而出,把面前的敌人当场斩杀!

“紫电青虹,清霜白影,你们这群龟儿子不要以为陈家不哼不哈,就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了!陈家十大飞剑,随时恭候!”卫总眉眼凌厉,狠狠地爆喝了一声:“给老子滚!”

王七爷伤怀爱孙的悲恸心情被冰冷刺骨澎湃如海威压如山的剑意一激,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句客气话都来不及说,身形一晃,飞起不见。

“得罪,得罪。”他身后的那个人倒支撑着说了一句,然后也跟着飞在半空。

转眼间,别墅大门口又是平静如常,只有房间里辉煌的灯火还提醒着主人,刚才这里来了一群恶客。

卫总烦躁地扯开衬衫扣子,暗骂了几句,手指一晃,紫电剑又隐没入腰间,他摸着锈迹斑斑的把手,露出一个苦笑:“陈予啊陈予……幸亏还有你。”

虽然岳青莲已经失业在家多日,但基本的作息还是遵循上班族的规律,早上七点从洞府里出来,刷牙洗脸,梳洗完毕下楼拿报纸和牛奶,把卫生间留给孟妮可,然后孟妮可进厨房操办早餐,轮到胡小凡和麒麟……

陈初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透过紧闭的眼皮,也感觉到光线的变化,似乎人影瞳瞳,在自己周围动来动去,他想睁开眼,想一跃而起,但体力透支之后的疲惫如铅块一般沉沉地压住他的四肢,让他就维持这样的姿态躺着,一动不能动。

昨晚发生的事,后面就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胡小凡一直拉着他飞奔,冲进地铁的时候还不忘用身体护着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站稳一席之地,等联系到了岳青莲,半扶半拖着他走出地铁站,还没等坐进车里,他就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被人放置在一个柔软的沙发上,灯光体贴地关掉,不刺激他的睡眠,一只柔软的手擦去他额头的冷汗,给他掖着被角,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却始终无法挺清楚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真的很厌恶,很厌恶现在的自己,脱离了自小修真而成的法力,他才意识到做一个平凡人是多么脆弱,多么痛苦……

而他从来都以自己的优秀而骄傲,从来没想到,自己生在陈家,自幼修道,已经是占了大便宜,那些中途才开始修道的凡人,他们修炼初期,所经受的痛苦要比现在这仅仅的脱力晕厥强烈一千倍。

是不是就因为如此,所以他们道心坚韧,百折不挠……因为已经受过太多的挫折了。

“陈初,醒醒,起来吃饭。”耳边混沌的世界忽然被人的声音破开了,前所未有的清楚,是在叫他。

睁不开眼睛……不想面对……整个人好像就愿意沉溺在这种半昏迷的感觉中,身下仿佛不再是柔软的沙发,而是一个诱惑的深渊。

“哎呀,你就让他睡吧,跑了半夜了。”另一个声音说,“麒麟!早上不许吃冰激凌,过来喝粥!”

“嗳,可是吾不爱喝粥,就爱吃哈根达斯。”

抗议无效,小麒麟还是被岳青莲拎到茶几边,因为沙发被陈初占了,所以大家只能盘腿坐在地板上,安安静静地吃早餐。

“陈初这个样子,是要补一补才好的吧……”孟妮可漫不经心地问,“奇怪,就算按照常理说,他锻炼得也不算少了啊,为啥跑一阵路就变成这样了呢?”

“正常人体在过度运动后,都会因为缺乏足够的氧气而产生乳酸,我想,修真的人,可能细胞的活性比较大,对乳酸的吸收较强,所以他平时跳来跳去的也没事,现在不行啦,等于一下子变回普通人,自然撑不住了。”

孟妮可给小麒麟夹了一筷子菌丝,叹口气说:“真是辛辛苦苦十七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岳青莲耸耸肩,在凉拌菜里挑金针菇吃:“我有啥办法,都成破口袋了。”

“宗主无需如此烦恼,要办法也是有的。”小麒麟皱着眉头喝了两口粥,开口说。

“哦?”

陈初依然一动不动,只是眼睫毛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人都说千年灵芝是神物,服之可立刻轻身成仙,小黑虽然不足千年,也有六百年的修行,不要说陈初吃下去可以立刻脱胎换骨,重塑道行,连宗主吃下去,也能够立刻增长一个境界哩!立刻就可以破丹成婴,说不定还可以进入分神化影的境界。”

正在桌子上对着孟妮可的化妆镜臭美的小玖立刻满脸警惕地转过头来,抓着自己的长发,紧张地看着这边。

“切!又乱说。”岳青莲不以为意地用筷子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明天你就要说‘若是与小金鲤同炖,效果倍增’了吧?不许欺负弱小了哈。”

说着,她换了话题:“今天我不在家吃午饭,要去图书馆查一些资料,晚上回来。”

“哦,那我也不在家,格瑞丝约我谈进一步合作的事……这样吧,小凡和麒麟一起去,顺路可以去补充战略储备哈根达斯。”

“那……陈初一人在家,没关系吧?”

“有什么关系,他这一觉有的好睡呢,我把粥给他放在保温锅里,哎哟,放心吧,不是还有小玖在么。”

说完大家吃完早饭,收拾干净,打扮整齐,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房门关闭,屋子里寂静无声,上午的阳光带着初夏的微热,晒进了室内,在地板上投下方正的剪影。

等到日影移过一本杂志那么宽的距离之后,陈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正在桌面上玩耍的小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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