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注视着自己面前这两个体格迥异的少年,二人的容貌虽也相差甚远,但此时此刻眼睛里所闪烁的精光却极为相似,简直如出一则——就像是在同一家店里买的同一款衣物,即使使用者相差再大,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是一模一样的货。

一瞬间,张一心中清晰地意识到,“这两个小子没有一个好对付的,他们都聪明的有些过分了。从外表看起来,二人都是稚嫩的,一脸的人畜无害、不谙世事。实际上二人心思缜密程度同我们这些大人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三人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以后,张一本人最直接的感受。他甚至开始有些畏惧,“这两个家伙若是上了社会,凭借头脑之聪明,看问题之透彻的能力,一旦误入歧途,必定会是警方的大威胁。”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有些走神,久久没有言语。

“张一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东子见自己的提议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响应,张一还反倒是那种失了神的状态,难免有些不解。蒋童没有说话,但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明明刚刚还是好端端的小刑警,内心之中也是充满了疑问。

“啊?啊啊啊!!!”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一急忙回过了神,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我这是在干嘛?”他没有克制自己的音量,从而使阳台处的三个人都听到了。

蒋童一摊手,满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你好端端的走什么神嘛!”

“呃,咳咳,那个,没事儿......”

张一故意拉长了自己的说话音,想做点解释,不过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解释什么。难不成要告诉这两个臭小子自己再担心以后他们二人成为了社会的败类,威胁社会?这也太扯了吧!

越是这样越没法说,张一又只得说半截话,简单地用一句“没事儿”潦草收尾,结果将事情越弄越尴尬。

这次,脸都红了。“唉,真的是因为没有经验而导致落到了这步田地,不然我又怎么会被这两个臭小子给牵着鼻子走呢.....”

东北的六月份虽然不如七月份热,不过此时也属于太阳常高挂的时节,正常的寝室里若是没有空调的话,光是穿着长衣长裤、衣着整齐,哪怕不用动,光是坐在原处打坐,不出五分钟也必定是汗津津的。

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季节,没办法,热的时候真热;冷的时候也真冷,好在是寝室特权能够开空调,不然的话周天迪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儿渡过自己的大学时光。

作为一个富二代,从幼儿园算起就没有去过非贵族学校的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校园条件不够优秀。若不是长大了一些之后,自己的那个老爹非要去一所普通的大学里面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大学也准备花巨资出国念。

空调冷气大开的前提下,周天迪仍旧察觉到了自己面前许秋额头上竟开始冒出了些微的汗珠。

对此,他有些暗暗自得:“哼,被身为学生的我打脸了吧?你以为我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其实我也是推理界的狂人。”

“神探先生,你很热吗?为什么我看你好像有些出汗了呢?”周天迪从自己下面的学习桌上拿出了一盒纸抽递了过去。他继续肆无忌惮地挑衅着许秋。

纸抽盒上清楚地印着两个大字,“清风”。

面对周天迪的挑衅,许秋既没吭声,也没选择接过纸抽。他只是用手做扇子状轻轻地在额头上扇了几下,便吹散了本就布得不多的一层小汗珠。

即便是不甘心,但凭心而论,不得不承认,面对周天迪的推理,许秋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能认同的想法了。哪怕是两人思考的细节方面存在着不同,但大体主观上还并不影响,都是正确的推理过程、更都是正确的结果。

“行,推理的还不错。”许秋不冷不热,嘴唇几乎都没怎么张开,只是用嗓子眼轻哼着发出了赞赏。长这么大以来,这可能是许秋为数不多地几次夸人,而且还是最情非得已的一次——被人挑衅了,还得夸对方,这叫什么世道?

周天迪望着许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许秋虽也看着周天迪,但眼神中却密布阴郁。

“惜字如金的许秋神探能亲自开口称赞我几句,我还真是荣幸呢!”周天迪才不管许秋这会儿心情如何,反正他心情是不错。

他的目光如炬,里面闪着戏谑的光芒,周天迪继续道:“要不要接着往下听?还没有说到重点呢!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怀疑上刘晓勇的?”

面对一个野鸡大学里的富二代如此挑衅,许秋简直都要气炸了,作为神探许秋,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轻蔑?即使是自己为人处世的能力也有所欠缺,身边没有好朋友陪伴,但也从未有过像周天迪这么嚣张的人,还敢挑衅?

一下子,作为天才神探的脾气也火了,被勾起来了,顿时在脸上就燃起了不服输的笑容。

他恨恨地说:“好啊,我洗耳恭听,我带要看看作为一个学生,非专业却以天才自称的你,能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推理。”

周天迪不急反倒是笑着又从烟盒里面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之后缓缓吐道:“从当时在得知了死者是张凤以后,我就有点怀疑是刘晓勇所为。不过我得实话实说,起初的怀疑只是因为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人,由于不信任他而产生的一种本能性的怀疑,毫无任何的根据。”

周天迪并非与许秋相视而坐,二人还是的位置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偏移,坐了一个斜角度的照面。或许是因为说到了正式的问题上,周天迪没有再用眼睛刻意去盯着许秋挑衅,反而是换成一种悠远的眼神来眺望着窗外。

“刘晓勇这个人你不清楚,我们作为室友却对他再清楚不过。这小子天生就像是看不起富人一样,刚来的时候我试图同他交好,结果并没有取得成功,也算得上是个脾气古怪的人。而且,自从那件事以后,大家就都开始疏远他,他也开始越来越奇怪,渐渐地早出晚归,甚至有习惯性地旷寝。”

许秋听到这里,猛然间转过头来,周天迪只觉得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哪个事件?”

不过可以感觉得出来,凌厉并不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地对周天迪所说的那个事件感兴趣,是一种侦探本能的反应。

“窃取女生们的随身衣物,做了许多类似变态才会做的事情。当时我们班很多女生都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就是刘晓勇,一次喝酒中被我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回来就把他给修理了。”

“你们把他修理了?”许秋有些惊讶,“这种人理应交给公安机关进行教育,你怎么能擅自处理?”

周天迪哭笑不得地说道:“没忍住,当时场面比较失控,就把他给处理了。我说神探先生,这些事好像不是你该负责的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神探需要负责的,不就是疑难案子的侦破吗?那些个小到不足挂齿的民事纠纷,就连一些民警都懒得处理。你就别费心地思考这些了。”

许秋义正言辞,板起了自己黝黑威严的面孔“我是警察,有这方面的问题,无论大小都应该一一过问,这是我的职责。”

“咦?”周天迪神秘一笑,对着许秋轻声低语:“传闻中的神探不应该是这样吧?”

“嗯?”

许秋一挑眉毛,“你很了解我?”

“哼,”周天迪讥讽道:“想了解你可太容易了,这么露脸的人物各种小报早就已经记满了你的脾气秉性,你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种责任感十足的话。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属于一种人。”

“哦,是吗?那你说说看,我们属于哪种人?”许秋说着话,走近周天迪的跟前站定下来,从上至下,俯瞰着周天迪,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紧紧盯住了座位上满不在乎的学生。他黝黑干瘦的脸上写满了沉默。沉默中,却也透露着强大的压迫力。

“我们聪明、好胜,又对自己喜欢的事物出奇的执着。”从周天迪表情上可见的,是渲染力极强的兴奋,似乎能使周边的人都同他一样。

“今日面对我的时候,你已经开始变得反常了,这就说明你把我当做了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对手无论做什么,你都感觉他做的是错的。这就是我们这种人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许秋打量着眼下这个看起来有些高傲的少年,好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为何刚才一向高傲的你会说出那么场面的话?因为你要反驳我,换做是别人的话,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插嘴,你没有闲工夫听推理之外的事情。你现在已经看我很不舒服了,所以才会尽可能地打断我的话,你已经本能嫌弃我了,不是吗?”

周天迪面带兴奋的神色,用右手食指的手指尖抠了抠自己左眉的眉尖处;许秋的脑袋“嗡”了一下,他有些惊讶,周天迪的一番话竟神奇地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听废话的时间居然超过了听推理的时间,以前这事儿搁在任何人身上他都是不相信的。因为许秋始终觉得自己才是最厉害的人,听别人说废话只会拉低自己的智商,影响自己的推理能力。

“周天迪!”

许秋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碰到了百年不遇的对手,虽然这个对手目前而言还属于半个门外汉,但他的天赋已经肉眼可见了。

“要不要接着往下听?神探先生。”周天迪的情绪异常高涨,实话实说,这么多年以来或许这是他最兴奋的一次了。比几日天的那次聚会上与林诺雨推杯换盏还要更令他舒服。

终于,终于可以直面神探说出自己的推理,展示自己的能力了。

“继续。”许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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