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外,官道,一辆马车正在疾驰。WWW.tsxsw.COM

赶车的少年虽只有十五六岁,却天生一副魁梧身材,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若是他自己不说,外人决计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只道已早早过了弱冠之年呢。

“驾、驾驾……!”

少年赶车甚急,不住的扬鞭催马,可仍觉马儿不争气跑的太慢,却不知路人看那拉车的骏马儿口吐白沫,双股间鲜血淋漓,顿时目瞪口呆,刺溜一下,立刻吓得抱头躲到路边避让。

不知贵贱的败家子儿!

哪有把畜生用的这么狠的,这家伙,这一定是疯了!

马车疾驰而过,躲过一劫的路人有以脚顿地破口大骂的,也有暗自摇头心怀不满的,但有一点大家的认同倒是一致,那就是这赶车少年不是失心疯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蠢材、败家的玩意儿。

时下即便是一匹普通的驽马也价值十两白银,而十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呢?

这么说吧,大明朝太平年间一两白银可以购买两石大米,换算之后,两石大米折合后世差不多四百斤粮食,也就是说,如果那匹马儿累死在路上,就等于白白浪费了四千斤粮食哩。

由此可见,路人看表象不知就里,把那赶车少年当成了败家子还真没冤枉他。

但不管旁人如何,赶车少年依旧我行我素朝着苏州城方向奔去,直到离城五里,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速度才渐渐慢下,但若比起一般路人仍是要快许多。

“虎头,前面可是到了姑胥门?”

马车挡帘撩开,一五旬老汉探出身看了眼外头天sè,禁不住皱了皱眉。

这老汉唐亮是唐扬基唐监生家生子,现如今在城外庄子上任着管事一职,而少年则是唐亮独子虎头,唐虎头人如其名,人长的虎头虎脑,一脸憨厚模样,且力大如牛,十二岁时一顿饭就能ri食半斤米粮。

但如果有人只看唐虎头长相就认为他呆头呆脑好蒙骗那就错了。

虎头虽然为人老实憨厚,但他绝对不是傻子,非但如此,唐虎头还天赋异凛,六岁时就被一游方道人看中带回山中教授武艺,直至今年唐亮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才得师傅应允下山回家伺奉双亲。

听了唐亮的话,虎头点头,道:“爹,正是到了姑胥门,离老爷家不远了哩。”

“扶我下来。”

唐亮面无表情摆了摆手示意虎头停下马车。

虎头见状,连忙抱了棉袍给老汉披上,面带几分忧sè,道:“爹,这儿离老爷家毕竟有三里多地,您老大病初愈刚才见点起sè,如二月天这会子又下了寒气,怎么能下车走动。”

“混账东西,老子还指挥不动你了?”

唐亮脸sè一冷,竟不顾外头寒风凛冽,横了一眼道:“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邹姨娘当年的帮扶,咱们家能有今天吗?如今邹姨娘人虽然去了,但咱们活着的岂能忘本?这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双手仍觉得冷的慌,唐亮又把双手放在在嘴边呵呵气,这才自顾跳下车,整整衣裳朝城内步行。

“爹,等等我呀,爹、爹……!”

尽管心中不服,但虎头也不敢再提及让自己老父上车的话,学着老父的模样拍了拍身上灰尘,做恭敬样牵着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

今年这个chun天来的有些晚,眼瞅再有几天就是三月三了,可屋外依旧寒风肆虐,冷得出奇。

平时这个时辰唐监生一家只怕早已用过飧食歇了,可今天与往ri不同,正房里欢声笑语一片,唐扬基正和正妻杨氏说笑,而嫡长子唐拓也带着弟弟唐松在旁边做投壶戏耍,玩的好不乐哉。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家人如此不亦乐乎?

原来,今天早上唐监生和妻舅杨书文正式敲定了长子唐拓的婚事,过不了多久,妻舅家的嫡长女小杨氏便会嫁到自己家来做儿媳,这种亲上加亲的好事自然使得他们全家乐不可支。

提到杨家不得不说一句,钱塘杨家和苏州唐家不仅同是“书香门第”,而且,两家做的生意也有相辅相成之处,唐家有织厂三处,而杨家则以贩卖织锦营生,仅是吴越之地就有绸缎庄二十余间,这还不算京城两处店铺。

这次两家能再次结亲,势必使得两家今后在生意上荣辱与共,紧密相联,眼见着未来几十年唐家的织布不再愁销路,没一丁点生意场上经验的唐监生怎能不乐。

进得正房院门,唐钰才知道这是好大的一座宅院。

整个正房院子和自己住的那处跨院简直不可相提并论,这里不仅地域宽敞,就连院落也是五进的大宅,院子里既有高槐古柳,更有各种各样的花木点缀其中,甚至第三进院内还有一个搭有拱桥的水塘,虽此时荷叶早已枯败,但唐家规模足可见非同一般。

而且,唐监生还仅仅是唐氏族人其中一员,如果算上整个唐氏一族所有嫡庶分支,只怕买下周围方圆十几亩地都不见得能全部容纳进来。

当然,这些只是唐钰自己的揣测罢了,实际情况却绝非如此。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明朝,嫡庶亲疏是治家宗法的根本,继承制和族内的居住权也只有嫡子嫡孙才有资格享有。

而为了防止庶支力量积累,终至不可收拾,如唐钰这种妾生庶子等到弱冠之年后必定会被赶到庄子上。

倘若运气好遇到心善之家,庶子还能分配到两间茅屋,几亩田地单过,可假如是唐监生这种,等待唐钰的一定是被扫地出门,顶破天了不过是充作田庄管事,一生都要为唐家当牛做马。

说起来实在可笑,魂穿以前,唐钰还曾经赞成过这种严格区分嫡庶差异的制度。

因为那时,唐钰觉得六百年后的有些法律尽管出发点是好的,但毕竟免不了有人会钻空子,某些条文被人利用后,难免走味,成了一种道德的沦丧。

譬如,社会上不管是包二.nǎi,找小三,养**……只要是这个男人生的孩子都可以享受同样的权利,可以去分家产。

再比如,遇到个厉害的“三姐”,甚至强占了原配家财后还口出狂言,恨不得把好处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很cāo蛋的喷原配家人一脸脏水。

那个时候唐钰就想,如果法律再次推行嫡庶差异严格区的制度,所谓的三姐ri子只怕就不会好过了吧。现在看来,那时思想单纯的唐钰是有多“站着说话不腰疼”呀。

“谁?何人鬼鬼祟祟在那里?”

唐钰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厉喝,伴随声音,两道火把迎面过来。

收回心思眯起眼睛朝灯光shè来的方向看过去,唐钰从前生记忆中记起手执火把的人,勉强笑道:“管家,是我,唐钰。”

“原来是三少爷啊,我道是谁呢。”

唐管家却是吓了一跳,疑惑看向唐钰,眼中满是轻蔑道:“夜深了,不知三少爷来正房有什么事要我通禀老爷吗?”

话说这唐管家虽然嘴上喊着少爷,可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把唐钰当成少爷看,甚至,在他眼里,唐钰身份还不如自己的一个亲信。

这就是高门大户的庶子命运。

“狗眼看人低的贱贼斯!”

唐钰在心里暗骂,脸上却带着笑容,从半旧的荷包里摸出十几文大钱塞进管家手里,“唐管家,我有点事想见老爷,还请管家您帮忙通融一二是好。”

“这……!”

唐管家掂了掂手里的十几个大钱,嘴角泛起淡淡不屑,却也没推辞意思,放进怀中摇摇头道:“三少爷,今天时ri已晚,你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早再来吧。”

唐钰心中暗暗皱眉,一狠心,从腰间将生母邹氏留下的唯一念想扯了下来双手送到唐管家面前,“唐管家,这块莲莲有鱼虽然不是上等,但在青白玉中也算极品了,而且还是留款的名家之作,您看……”

这下,唐管家的脸sè比刚才明显要好很多,但这个时候他还真不好琢磨唐监生的心思,为一块青白玉招惹老爷不高兴,这笔生意可不划算。

在心里掂量了半天,唐管家点点头,道:“三少爷,不是小人在你面前端架子,你也知道,这几天老爷心里还不敞快哩,这么着吧,我替你去试试,不行的话你还得明早再来,行不?”

看在那块名家留款的青白玉面儿上,唐管家终于松口。

“麻烦您了唐管家。”

唐钰脸上一直带着笑,可蜷在衣袖里的手指却深深嵌入肉中。

后世唐钰是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这种求爷爷告nǎinǎi才能从人家那得到好处的境遇他不是没遇到过,但毕竟情况不同,那时候自己陪着笑脸送些好处通常都会大赚一笔,可今天呢?

自己好歹是名誉上的唐家三少爷吧,凭什么要看一个下人的脸s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不一会儿,唐管家带着恩赐的臭脸走了回来,“三少爷,老爷开恩叫你过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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