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来时怒气冲冲,走时失魂落魄,坐在梁小舅的摩托车上,她抱着安敬掩面大哭。哭声吓到了安敬,安敬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大哭,哭的骑着车的梁小舅心酸不已。

梁玉没错,她年轻,不可能如钟奶奶一样守寡一辈子。钟奶奶也没错,她为了钟家,谁能说她错?终究,是造化弄人。

这一夜,万籁寂静,钟罄睡在小床上,坐了一个梦,梦中的钟声声一袭古装白衣,长发如墨般盘起,容颜熟悉。

钟声声说,她现在在过去的时光里,与境檀一起修行,她用的是钟罄原本的身子,女王在西凉国的万丰寺里,为曾经的自己忏悔。

钟声声说,西凉国皇室,每任女王,活不过30,因此,女王做了女王,王妹做了王妹。女王成了女王,知道自己活不过30岁,心不甘。王妹不能拥有无上权柄,不甘心。

女王不屑这王位,甚至憎恨,因此她渴望长生,所以才有了灵魂祭献这样阴毒的阵法,唐僧,不过是女王阴谋路上的一步始料未及的棋,因此将计计。

钟声声说,她可能喜欢上了境檀,只要看到他,便心生欢喜。说着说着,自己却又沮丧了起来,境檀喜欢的人是女王。

梦境的最后,是一身□□的年轻境檀双手合十现在菩提树下,对着和钟罄说话的钟声声一招手,钟声声便放下沮丧,钟罄挥手再见,向境檀跑去。

梦境如烟般散去,钟罄像一只提线木偶,能思考,有五识,却不能说话。

钟罄醒来,是半夜三点,她推开木墙上的小木窗,冷风灌进屋里,吹的钟罄一个激灵。

窗外繁星满天。

头靠着窗框,西凉国国破那一日的情形再次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的母亲拉着她,狂奔在逃亡的路上,一路躲躲闪闪,终于出了城,眼看着要到那片林子,只要进了林子,深山老林中,党项国人不熟悉地形,能奈他何?

离进林子只有半里之遥,钟罄回头想再看一眼王城,却看到了飞驰而来的箭,用力推开母亲,箭尖没入她的心脏,她听到了噗呲的一声。

要倒地的那一刻,她想,地上太脏,都是黄土,肯定会糊了她一脸,硬生生的翻了一个身,面部朝上。

映入眼帘的,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耳边响起的,是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嚎。

其实,钟家守着王室一族的祠堂,她是知道的。小时候贪玩,她和堂姐捉迷藏,跑到了那个据说荒废了的院子里。那个院子一点都不荒废,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紫荆花,正值花开时节,漂亮的不似人间。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那扇门,里面挂着一幅幅画像,画像上的女人各个都高贵而又漂亮,然而她刚刚看了一眼,被一个很老很老的妇人送了回去。

她母亲打了她一顿,细细的竹条抽在她的身上,肿起了一条一条的红印子,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挨她母亲打。因为记忆太深刻,知道死,她都没有再踏入那个院子一步。

她恨女王吗?自然是恨的,因为她的自私害得她国破家亡,在她看来,将女王剥皮抽筋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西凉王室的女王寿命短,一位女王只能怀一胎,上一任西凉女王嘉悦在16岁饮下子母河水,十月怀胎后生下双胎,史官言此乃吉兆,寓意着西凉王室的崛起,举国同庆,王都摆三日流水席。

三十岁嘉悦女王寿终寝,大王女洛熙登基,王妹洛凤得封亲王爵,哪里成想,这不是吉兆,反而是灭国根源呢?

境檀把女王压着忏悔,也许是因为喜欢她,也许是因为赎他自己的罪。

天色见亮,公鸡报晓,反正也睡不着,钟罄下楼,先去了趟钟奶奶的屋子,钟奶奶正在酣睡,钟罄把拿到屋里的尿盆倒掉,去后院迎着晨曦打了一套拳,回到厨房开始做早饭。

天刚亮,钟奶奶醒了,吃完早饭,祖孙俩开始大眼瞪小眼。只有两个人,粽子不用包,对联买了贴上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扫屋子也扫过了,便无所事事了起来。

闲得无聊,钟罄开始怀念自己的小生意,虽然忙碌,虽然很累,但数钱时候的满足可以将这些劳累忽略不计。

叹了口气,过了年,再去摆摊,不知道得多多少竞争对手呢。

时间在无聊中一天天过去,年味越来越浓,大街小巷都贴了春联窗花,街上的店铺也都关了门。

转眼是除夕,这天的晚饭是去钟二奶奶家吃的,钟二奶奶的一儿一女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全都来了。

钟二奶奶的长子叫钟文,在粤省下的一个中级市扶贫办做科长,比钟诚要大两岁,育有一女一子,大女儿钟兰兰十八岁,在粤省外婆家过年没来,小儿子钟扬扬,现年八岁,长得很像他的妈妈陆佳美,头发有点自然卷,很羞涩的一个男孩子,见到钟罄叫了声堂姐后脸都红了。

莫名的让钟罄想起见安荣的那一年,同样的年纪,一个让人想打死他,一个让人想疼他,当真是众生百态。

钟姑姑叫钟琪,在大学当个老师,三十岁了,早年去过美利坚国留学,不仅学了那边的姿势,还学了那边女人的做派,不结婚,不生子,一个人潇潇洒洒,倒也自在。

钟文和钟琪对钟声声十分友善,一见面给了见面礼,钟文给的是由她妻子陆佳美准备的,一只钢笔,一套芭比。

钟琪懒得挑礼物,直接给了钟罄一个厚厚的红包。

两人都是知识分子,在席间对钟奶奶的包办婚姻多有提及,言语中含着不满,钟琪甚至说出让钟声声离家出走反抗钟奶奶的话。

钟罄左耳进右耳出,也许是有近千年的代沟,让钟罄无法苟同钟琪的观点。

吃完年夜饭,钟罄扶着钟奶奶回家,天阴沉沉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明天得下雨咯。”钟奶奶感叹。

钟罄笑道:“春雨贵如油,正月下雨了,明年的收成肯定好,吉兆啊。”

钟奶奶笑着点她的额头。

被钟奶奶说中了,晚上十点,天空下起了小雨,挂起了北风,钟罄用废弃的铁锅点起一盆火,灰里埋上两个红薯两个土豆,和钟奶奶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守岁,春晚的小品很搞笑,祖孙俩笑的前俯后仰。

午夜十二点,钟罄掐着点出去院子里没有雨的地方放鞭炮,此时捂着耳朵跑到屋子里面,听着鞭炮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你好,003。

漫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鞭炮齐鸣到一点才渐渐散去,

过了十二点,钟奶奶顶不住了,给钟诚两父子上了香**睡觉了,钟罄在沙发上坐到了两点,也慢慢的睡着了。

大年初一早,钟奶奶穿着喜庆的大红花棉袄,给钟罄一个大大的红包,钟罄嘴里的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撒,把钟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

吃过早饭,钟文一家三口和钟琪过来拜年,钟奶奶照例给了一个红包。

钟罄也得了三个红包,把红包放在衣服口袋,倒了茶水,摆了瓜子糖果,领着钟扬扬出去拜年,到了街上,街上有好几拨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子,都是去拜年的。

初一拜年,从街头到街尾,去拜相熟的人家,大家也都乐乐呵呵的,给拜年的孩子们抓上一把瓜子几颗糖,富裕的人家还会给上一个红包,里面钱也不多,五分的一毛的,连整条街上最吝啬的李大妈都给钟罄姐弟抓了三颗最廉价的水果糖。

拿了糖出来,钟扬扬不太高兴。这些年和叶丹接触的多了,她对男性已经没有小时候那样强烈的抵触情绪了。

她伸手捏捏钟扬扬鼓起来的面颊:“别不高兴了,三颗水果糖不错了,去年我来拜年,她只给了我一颗呢。”

钟扬扬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这么抠门。

钟罄看他这样子,恍惚间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养过的一只奶白色小狗,揉了揉他的头,牵着他继续走。

拜了一圈回家,家里来了很多人,光老太太有好几个,除了钟二奶奶,还有的钟罄面熟,却不认识。

钟扬扬怕生,钟罄领着他到二楼,他是个安静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二楼的小阳台上玩他带来的游戏机。

快到午饭时间,来拜年的人除了钟家的,都走了,钟罄知道,这是在等小叶丹。

钟罄和婶婶陆佳美在厨房做饭,大年初一不动刀,做的菜都是昨天晚上切好的,直接下锅炒好了。

陆佳美不说话,钟罄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说了两句话后沉默了。

做好午饭,有人敲门,不用大人说,钟扬扬自己蹿出去开门,昨天声声姐走后,小姑和爷爷奶奶吵了一架,吵得很厉害,起因是因为这个娃娃亲姐夫。

叶丹来拜年,背着个大背篓,里面装了一只后腿肉和十六条大粽子,手上还提了一个大公鸡,见到来开门的小男孩,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门了,特地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大门,没错啊,是声声家。

“你是我声声姐的娃娃亲对象吗?我是钟扬扬。”

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传到叶丹嘴里,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双腿发软:阿爸阿妈救命,还有亲戚没见完!!!(83中文 .83.)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