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宁听了赵如的话,瘪嘴淡淡地说道,“红毛人再穷再心疼,说话前也要掂量掂量,他们自己有多重。这里不是红毛国,我庞宁吃下来的东西,他敢找我要回去?”

庞宁笑了笑,甩手啐道“等他们回信吧,我们的信使也该回来了。”

南王衙门的油漆没干透,还不能居住。庞宁让工匠们改了几处家具位置,又把糊纸窗户改成了玻璃窗,这才退了出去。带着赵如四处看了看,庞宁见没有什么事情,信步走进了码头上的小酒家里,选了个看得到码头的桌子坐了下来。

赵如点了几个荤菜和一壶米酒,笑道,“师父越来越瘦了,要多吃些才补得回来。我这几天打听下来,这里有种特产鲔鱼,肉肥甘美,别的地方难吃到。这鲔鱼以鱼腩最香,本地人叫做‘拖拉’,大补!”

庞宁咧嘴笑了笑,说道,“柳勺太厉害了,是要补补。躲到这里就是来养身体的。”

赵如噗哧一声差点把茶喷出来,好不容易抹了抹嘴巴,啐道,“师父,这说起来还有个事情。我在嵌山港那些日子,柳勺看不到你,天天闹事。后来有人数落她不过是个暖床的,要他安分点。她气得再没出过院子,悠悠地好像有些不舒服。”

庞宁哦了一声,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问道,“现在还好吗?”

赵如看了看庞宁脸色,说道,“后来请了几个郎中,抓了些补身子的中药,倒是好了些。师父你要是不舍得,就找个四抬小轿子,雇一个小喇叭小班子,吹吹打打接进门来算了。”

赵如笑了笑,说道,“女人就好这些名分。”

庞宁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起来,自顾自喝着闷酒,不肯说话。酒家主人这时走了过来,送来了赵如点的酒菜。赵如抬头谢了声,却看到那主人的身后有一群轮班休息的水兵,背对着这边喝着酒,大声说着什么。

“王队正,听港里的泉州佬说,那红毛有两千多人,咱们打得过吗?”

另外一个水兵似乎消息更灵通,吃了一口猪耳朵,忿忿说道,

“听说刘香老和红毛人挺好,我看殿下不一定敢打!”

那个队正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喝道,“胡说什么!殿下怕过谁了?郑芝龙说打就打掉了,还能怕几个红毛?”

赵如见这帮傻蛋说的热闹,居然不知道南王就在后面坐着。赵如怕师父听了发火,睁着眼睛转过头看了看庞宁。好在庞宁正偏头看着码头,似乎还在想柳勺的事情,没注意这边。赵如赶紧走到酒家主人那边,指了指那边那桌水兵,挥了挥手,意思让酒家主人把他们赶走。

酒家主人把嘴巴抡圆,无声地哦了一下,赶紧过去和那边的水兵说了什么。水兵们回头一看,南王就在店里,吓得赶紧扒了几口就结账跑了。

赵如坐回椅子,正要举起酒杯,庞宁转头过来问道,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爽地问道,“要是我接她进门,他不就变成我大老婆了?这个….不太妥….”

柳勺以前是郑芝龙的小妾,庞宁虽然喜欢她妖媚,却也不想娶为正室。明代的婚嫁礼仪非常复杂,是各家各户的大事。庞宁对这个时代的礼仪不太精通,虽然穿越了八、九年了,但这种细节还是要问赵如。

赵如嘿嘿笑了笑,说道,“师父莫担心,你接过来是妾便是妾。以后看上哪家姑娘了,可以明媒正娶做正室,不碍事。”赵如想了想,又说,“师父,按说您是南王,也没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封个王妃、才人、佳人什么的都算老婆。”

庞宁听了这话,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舒了口气,笑了笑点头道,“这样就好,不搞什么王妃才人的了,搞得深宫大院似的,就娶个妾吧…”

庞宁哈哈笑了几声,话音未落,一个卫兵冲了进来,大声说道,“殿下!信使回来了,和红毛的使者一起回来的!”

庞宁正笑得满脸灿烂地要夹鱼肉,闻言悻悻地把筷子放了下来,喝道,“真他妈的是时候!走,瞧瞧去!”

荷兰人开来了一艘二桅的小船,跟着庞宁的科劳快船泊进了港里。庞宁一进码头,几十门舰炮就炫耀般地打着空炮,向荷兰使者鸣礼。列阵迎接的一百多士兵就斜举起火枪,朝空中空放了一排枪,把这些红毛吓了一跳。

在荷兰人眼里,中国人可都是用大刀的。

最先跑下船的是庞宁派出去的信使队,庞宁见一队人都安然无恙,点头朝队长说道,“做得好!可看清楚了?那边有多少士兵,多少火炮船只?”

那信使队长拱拳答道,“幸不辱使命!红毛不大让我们走动,我看那港里,大概有水兵千余人,水手工匠千余人,这些天港里停着大小船只八、九艘,但只有一艘是三桅大船,其余都是二桅的快船,合下来不过百余门炮。红毛如今在那海边岛上建城,已经修了一大半了。”

庞宁闻言一愣,确认道,“大员城还没修好么?”

那使者点头说道,“红毛派来了千余人开山石,修筑堡垒,慢的很。修了两年了才把堡墙搭起来,现在在上面修屋子,都没建好。”

荷兰人又没有水泥钢筋,全靠敲山石运过来垒,光是搬运都是吃力活,跟南海国的建筑行业效率没法比。庞宁听了这话一喜,这才知道荷兰人在大员那边的军事实力,又问了一句,“港里有刘香的船么?”

见信使摇头,庞宁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把握。他走到了临时搭起来的一个小台子上,笔直地站在了码头正中央,安然等待荷兰使者过来。

荷兰人使者走下了二桅的荷兰快船,除了几个大胡子的水手,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漳州商人。一群红毛使节里居然有一个漳州商人,让南海国的士兵们诧异不已。看来红毛人已经利用走私商人,开始贸易了。

那漳州商人似乎是个领头的,上来和庞宁打了个揖。这个使者头目似乎对新崛起的南海国不怎么看得起,满脸矜持地神色,似乎对红毛人的实力非常有信心。他傲气地扫了一眼周围士兵,单手递过来一封信,侃侃说道,

“在下商人贝度寒,受大员总督彼得.奴易茲所托,来北港和你们接洽。”

庞宁打开看了看,见信纸上满是不认识的字母。庞宁英语那是过了四级的,却不认识这鸟文,心里大为不满,把信纸扔给这个商人,说道,“写了什么?”

贝度寒看庞宁脸色不善,有些意料不及,慌张地接住了信纸。他本以为来这边可以威风一番的,就算原来的郑家,对荷兰人的军事实力也很忌惮,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庞宁的火爆态度,让他大大地吃惊。

贝度寒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庞宁,又看了看信,斟酌着用词说道,“总督彼得.奴易茲先生,希望殿下能够把巴达维亚号及其商队损失,归还给东印度公司。”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码头的气温骤然降下了十几度。

红毛不但知道是庞宁劫了巴达维亚号,而且知道北港的南海国南王就是庞宁,过来讨债了。不过只见过海盗抢人,没听说抢完了还有还回来的道理。水兵们只听说他们的庞爷杀人放火抢别人老婆,没见过庞宁把吃进去的肉吐出来过,纷纷预料到事态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水兵们个个都紧张起来,看着庞宁的脸色。已经有士兵把手放在了刀鞘上,随时准备把这支使者团拿下。

听了这话,庞宁脸上立马阴沉下来。庞宁捏着手上的信封,手上越来越用力,看得贝度寒脸上发白,大夏天的居然冒出了几丝冷汗。

庞宁把信封整个捏成了一团,忿忿地说道,“吊子日的红毛,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既然荷兰佬不客气,庞宁也懒得和他们斯文,冷哼了一声说道,“南海和东番岛都是我汉人的地方,红毛擅自出入,据地建城走私货物,罪大恶极!我给你们十天时间,撤出东番岛,但有延误,我南海国决不轻饶!”

荷兰人其实也没指望庞宁能把货物船舶还回来,派使者来沟通,打的那是漫天开价就地还价的念头。那漳州商人贝易寒原先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硬钉子。他见庞宁一下子把话说绝,开始慌张起来,怕把事情弄砸了。

贝度寒眨眼睛想了半天,迅速抛下了一脸矜持神色,凑上来讨好地解释道,

“大王何出此言啊!大王息怒啊!此事可以慢慢协调!我二国贸易货物多有互补,互通之下利益颇多。大王慎重啊!”

庞宁扫了这个荷兰使者一眼,笑道,“红毛国弹丸之地,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货物?还不是贩卖别人的东西,抢老子的贸易生意就算了,还敢来讨巴达维亚号…算了,也别十天,二十天的了!你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休息几天,把大员城的部署情况说清楚了,省的我再派人侦查。”

庞宁手一挥,水兵们拥了上来,把目瞪口呆的使者团围了起来。赵如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赶紧上来问道,“师父,这就和红毛翻脸了?那可是有两千多人!红毛人又壮,一个当两!”

庞宁啐道,“怕什么!见过的风浪多了,两千人就吓着了?”

赵如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们只有六百水兵,两百水手,这能不打最好不要打。”

庞宁摇了摇头,喝道,“这是命令!你去!用一切手段,从这些红毛使者嘴里掏出红毛情报。”

赵如无奈地点点头,转过身子气不过,一脚踹在那些红毛身上。形势变化得太快,那些红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挨了大公子的踢踏还试图反抗,几下被水兵打在地上。赵如骂咧咧地押着这支倒霉的使节团,审问去了。

庞宁嘿嘿笑了笑,转过身来朝各船的船把子大声吼道,“进入战备状态,把炮弹和火药装上大船!两艘快船出港巡逻,防止敌人袭击。”

庞宁又看了看李邺,大声命令,“所有水兵一级战备,夜晚加派巡逻,随时准备登船出征!”

李邺这些天憋了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听说要出去打仗,兴奋地吼叫起来,“水兵队得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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