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几突然不那么想报仇了, 这种小事情随缘嘛!

他收拾背包说:“我先回长康医院了,我妈那边还有点儿事。”

齐北崧已经把皮草大衣抖出来了:“这件挺好看啊, 粉红色狐狸毛还是貂毛……还有件皮裙呢, 你腰围多少?……高跟靴, 你会穿吗?对了, 你会穿,你在水月山庄打我那天穿的就是高跟凉鞋。”

程几推开他的手:“齐总,多谢您的好意,心领了!”

“……”齐北崧强行将皮草往程几身上披,后者双手硬扛住不让, 两人在车上无声地厮打起来,由于动作激烈, 从外面看,整个车身都在微微地晃。

程几脸涨得通红, 事关尊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缩,山高高不过脚心, 石硬硬不过决心!

上辈子他也化过妆,也扮过姑娘,但那都是因为任务需要,为了抓捕最危险的罪犯,是冲锋陷阵,是主动请缨。

现在算什么?上次水月山庄的那网眼袜、那ru环已经要了他半条命,另外半条他还想留着呢!

齐北崧平时没少举铁和攀岩, 上肢力量可观,程几在无技巧的情况下不是他的对手。

但程几不肯认输,使出浑身气力顶着,两人的面孔越贴越近,恨不得额头碰额头,关节挣得咯咯作响。

齐北崧只觉得对方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跟着了火似的瞪着自己。

“怕丑?”他从牙缝里问。

程几也咬牙:“不要。”

“不要就进不去。”

“进不去就进不去。”

“那你就甘心被白白捅一刀?”

“不甘心。”

“那你怎么回事儿?”

“下次还有机会。”

两人的眼神在极近处相接,突然齐北崧撒了手,丧气地想和这小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上|床打架,车|震还是打架!

唉,算了!

程几原本力气用尽,眼瞅着那坨杀人的粉色就要落自己肩膀上了,见齐北崧停下,以为自己赢了,赶紧开门要跑!

齐北崧一把就把他薅回来!

“一开始是你提议的,现在又是你要退缩,你连当mb陪陌生男人睡觉都愿意,偏不肯穿女装?”

程几一下子就火了:“齐北崧,那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且我没陪过!”

齐北崧低吼:“那你现在给我把衣服穿上、假发带上、口红涂上!我费劲巴拉拿这些玩意儿来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程几看着他。

齐北崧属于那种极致的俊美,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会受到震撼,从样貌上来讲程几不如他,甚至他玩过的人都不如他。

他太难得了,比他漂亮的没有他的气场,气场和他相仿的,脸蛋又无法和他同日而语。他的长相和地位让人趋之若鹜,但真正站在他面前,往往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程几对他没想法,所以看他均为平视,偶尔还斜睨。

此时程几就斜睨着他,默默地脱下羽绒服,将粉色皮草披在身上,又沉默地接过了假发。

当程几推开车门到后座上去拿口红时,齐北崧藏起面孔,露出几乎咧到了后耳根的笑容。

他就是为了他自己!

什么赵小敬的妈有被迫害妄想症,什么密不透风的安防系统,都子虚乌有!

赵小敬的妈就是一个无聊的贵妇,和他爸的确因为小三儿大闹一场离婚,早就重新嫁了个老外出国了,十多年内就没回来过!这房子虽然挂在她名下,但已被赵小敬拿来和人鬼混,连进进出出的人的身份都搞不清,别说有严密的安防了。

赵小敬的另外一套大名鼎鼎的别墅,里面动不动聚众搞什么party、酒会,都是些讲不出口的烂事破事,全宏城的警察都知道那是yin窝。

前几天程几住院时,赵小敬就躲在那套别墅里不出来,雷境怕老婆有意见没敢进去抓,这才有了齐北崧代替赵小敬赔钱的事儿。

总之,齐北崧答应帮程几寻仇那会儿绝对是真心的,歹念是从他看到女秘书穿着粉色皮草路过、并抱怨网店图片色差太大的那一刻产生。

顺便说齐北崧的女秘书四十多了,差不多都能生出一个他来了。

所以这身皮草和郑海平没关系,而是秘书阿姨的,齐北崧之所以撒谎,是觉得程几似乎很信任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齐家二总管——反正住院时郑海平给他准备的几身衣服,他始终换洗着穿,从来没说过一句不好。

齐北崧就是想借机使个小坏心眼,骗程几描眉画眼扮上,然后拍他一张正面照放在手机里,时不时拿出来嘲笑!

程几能拍他的裸|照,他为啥不能拍他的?

他能猜到程几扮上是什么样,大概和异国赌城的变装皇后差不多,因为程几虽然俊秀却不女气,轮廓都是男性的,越是帅哥,浓妆艳抹后越吓人。

可程几抹了口红后就死都不愿意擦粉了,他当然不会问好不好看,只是一脸生无可恋地央求:“别告诉其他人。”

“其他人是谁?”齐北崧努力忍笑。

“陈川和王北风。”程几说,“反正就是你所谓口风最紧的人!”

齐北崧肠子都快暗笑断了!

他又想到两人初次相遇的那一天,程几化了个唱戏似的大浓妆,画风惊奇,话还挺多,亏得他没有当即命令雷境把他毙了!

程几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吓得一哆嗦,不解地望着那支同样来自秘书阿姨的艳丽口红,喃喃道:“好好的口红,为什么要叫斩男|色这种杀气腾腾的名字,能斩到谁呢?”

齐北崧趴在方向盘上,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心说:……斩我呗。

刚才程几回头的一瞬间,他差点儿直接亲上去。

他错了,程几抹了口红不像变装皇后,他还是像他自己,还是那个时而倔时而软的帅哥儿,居然……挺适合。

他甚至有一种渴望,他渴望亲自替他擦上口红,用舌|尖描摹他美好的唇形,然后一点一点把所谓斩男|色添动卷起来吃掉。

“你手机里真有我的裸|照啊?”他忽然低声问,声音磁得可疑。

程几又是一哆嗦,差点儿就露馅:“有……有啊!”

“那你平常看不看啊?”

“……”程几瞪着他,“啥?……不看!干嘛看?”

齐北崧嘴角缓缓上勾,笑了:“不看还我,我自己发到网上去。”

程几眨了半天眼睛,终于说:“别闹了。”

齐北崧把脸转向别处,心想对,是该别闹了。

从程几入院那天算起,他有七天没去见程几,今天是第七天。

原本他对自己说,七天时间足够忘掉一个人,结果却在最后一天破了戒。

他当然没忘掉他,天天有空就琢磨,琢磨这小子到底哪里好,为什么一见他就气血上涌,以后和这小子应该怎么相处?

想来想去,最正确、最经济、最明智的方式居然是江湖不见,一别两宽,对双方都好。

程几是直的,脑子里少一根筋;而他齐公子一来高高在上不愿意低头,二来……二来他强迫谁都行,就是不想强迫程几。

其实说再见的方式很简单,只要不出现就行,但做出这个决定太艰难,齐北崧忍了七天,最终还是没熬住,尽管是程几主动找他,但破了功的是他自己。

他想我今天必须拍他一张照片,我俩就算扯平了,往后我就彻底消失,让他把我忘了吧。

程几拽了拽他的胳膊,问:“正不正?”

“嗯?”

程几指着脑袋上假发:“正的还是歪的?”

齐北崧一看他那样子,绷不住哈哈大笑!

现在有点像变装皇后了!宽肩窄臀、细腰长腿的却偏要穿一粉色的貂,头发上还满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卷儿!

程几羞恼得连眼睛都赤红了,扑到他身上就打!

他接住他的拳头,笑道:“你自己说过,随便我造!”

“操!别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

“再笑我走了啊!”

“别走别走,走了白吃亏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到这儿!噗!”

齐北崧抖动着肩膀,把车往别墅区开;程几面红耳赤地捧着自己的卷毛,半蒙着脸,生怕熟人看见,虽然他在这儿没半个熟人。

齐北崧火上浇油,一手扶方向盘,一手还要拿手机抓拍他,并且是连拍。

“给我起开!!”程几吼。

齐北崧少说拍了有二百多张吧,终于饶过他。

“往后你要是不给我造,我把它们全发到网上去!”齐北崧腹肌都笑疼了。

“别闹了……”程几无力地威胁。

“你怎么不穿皮裙啊?”齐北崧笑,“不穿我就白给你买啦!”

穿个貂已经是底线了,程几说什么都不肯光着腿儿套上裙子靴子,他说:“外面下雪呢,我冷。”

这个理由齐北崧认,毕竟程几的伤还没好全呢,他舍不得让他真挨冻。

于是程几就这么上身穿皮草,下身穿运动裤运动鞋,扭扭捏捏地跟着齐北崧下了车,走向赵小敬家别墅的大门。

齐北崧笑问:“你要挽着我吗?”

程几断然拒绝。

“不挽着也对,赵小敬知道我不喜欢女的,除了我妈和我姐也没女的敢碰我。”齐北崧说,“你把脸低下,小心被摄像头拍到。”

程几听话地垂下头。

这独栋别墅连房子带院子占地大约一亩多,换算成公制是将近七百平,和真正豪宅比起来还有差距,但在宏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不错了。

别墅墙头的确拉着几道电网,但太多年不维护早就锈完了,齐北崧让程几低头,也有不想让他看到那烂电网的意思。那玩意儿太劣质,和他先前所说的铜墙铁壁不符,但那围墙电网加起来有四五米高,程几伤后可能真爬不上去。

齐北崧按下可视门铃,过了好久好久,他不耐烦地连按许多遍,通话器里才有个女声问:“谁呀?”

“叫赵小敬给我滚起来。”齐北崧说。

“……你,你谁呀?”女声又问。

“我姓齐。”齐北崧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扬着脸给对方看,高大的身躯把程几挡在身后。

过了片刻,只听“咔哒”一声锁响,门开了。

齐北崧带着程几进院,到了屋子门廊处又让他停下:“这里没雪,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怎么?”程几问。

门廊角落有一个高清探头,红灯闪烁正在工作,他得避开那东西。

齐北崧说:“没什么,就一会儿。”

有人已经把别墅的铜门打开了,齐北崧拔脚往里走,面色不善。

他虽然只几年前来过一次,但很清楚这房子被赵小敬拿来做什么,所以他得先进去清场,把里面那些脏的臭的荤的素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赶出来,以免被程几看见,吓坏了他!

还好屋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开门的,妆浓裙子短,可穿戴还算整齐;另一个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张望,头发蓬乱,没穿鞋袜,浴袍里披着丝质睡袍。

齐北崧打量她们两个,声音不高不低:“衣服穿好,东西带好,出去。”

开门的女人比较有眼色,立即转身拿包和外套,须臾不见。

楼梯上那个不太愿意,问:“你……你是谁呀?凭什么叫我们出去?”

齐北崧半眯着眼睛看她。

他是多厉害的一个人,那女人很快被他看得发起抖来,一方面看到大帅哥难免浮想联翩,一方面本能地觉得害怕。

“给你三分钟,出去。”他举起手腕看表,“我的人还在外面等,别让他等久了。”

那女人反身迅速上楼收拾。

齐北崧喊住她,问:“楼上还有谁?”

那女人怯生生说:“有赵总,还有个……我不知道她名字,只听赵总喊她‘小心肝’,都在床上睡着。”

齐北崧肉麻得啐了一口:“去拉他们起来,别让我亲自动手!”

“哎!”女人上楼去了。

等了不到三分钟,人果然冲下来,衣服虽然穿得乱,但该带的应该都带了,而且还拎了好几只名牌包,也不知是她自己带来的,还是偷了赵小敬的。

“先……先生!”她喊齐北崧,“我叫、叫不醒赵总,但是另外一个女孩子醒了,她说她也三、三分钟下来!”

齐北崧同意了。

程几站在门廊上跟看西洋景似的,见屋子里一会儿跑出来一个姑娘,他羞于自己这幅尊荣,只好频频藏到拐角处。

终于齐北崧冲他招手:“进来。”

他垫着脚进门,齐北崧在他身后把门关上。

他一把将假发揪了下来,问:“不用这个了吧?”

齐北崧说:“不用。”

他于是又卸了皮草,用手背擦口红。

齐北崧盯着他的脸瞧,他惊疑:“嗯?”

“还是你好看。”齐北崧叹息,“赵小敬这傻逼可把我恶心坏了!”

程几笑问:“你们那公子哥圈儿里这种人挺多的吧?”

“我不是。”齐北崧答非所问。

我知道,程几想,虽然你是不是和我也没关系。

齐北崧十分后悔今天带程几来闯赵小敬的老窝,赵小敬的德性太难看了,他居然有这么个傻逼发小,程几会怎么想他?是否觉得他也和赵小敬一样龌龊下流?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程几还趁机告白……不对,道谢。

“这事成了,我一定要请你喝酒。”程几认真地说,“齐北崧,上次忘了跟你说,你救了我的命!”

齐北崧现在不能被他盯着看,一看就慌,一看就燥,赶紧不动声色让开,心里更恨赵小敬得不行!

他在程几眼里原本可能有七十分,被赵小敬一拖后腿,估计只剩下四十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只有四十分,就算明天和程几扬子江头风水云散再也不见,也不能才这么点儿分!

他气得一指楼上说:“我不上去了,你直接弄他去!”

程几终于得了他齐大人的通行腰牌,满脸发光地掏出了他小刀刀、小绳绳和小橡胶手套套!

“别留下证据。”齐北崧提醒。

程几说:“可我想在他那身胖肉上刻个字。”

“刻什么?”

程几冲他笑,堪称笑靥如花了:“‘你爸爸到此一游!’就这么浅浅刻一行放点儿血,也让他去抢救室体验体验。”

“……”齐北崧说,“你悠着些,那傻逼有高血脂和脂肪肝,别把他弄死了。”

程几刚想说话,忽听得平地三声惊雷,震得他鼓膜都疼!

“齐北崧!你个傻逼!!”

“你他妈终于想起来给老子道歉啦?!”

“呸!!老子不接受!!!”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赵小敬是躲在楼上吼的,没看见他们。

齐北崧撩起眼皮,程几会意,一个箭步就窜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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