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了最忙碌的春季的时候,躲在山里养胎见不得人的叶逢河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疼,真的是太特么疼了!

想当年他可是通过疼痛测试拿高分的人,但是这种几乎能把身体劈成两半的疼还是让他忍无可忍,痛苦至极。

叶妈妈没有来,她留在客栈照顾豌豆芸豆,还有几张嗷嗷待哺的游客嘴。不过叶爸和叶逢海来了。

陆叔给打了催产针和松弛剂,熬了补气血的中药汤,一会儿灌一碗一会儿灌一碗。

叶逢河觉得自己像一只填鸭,如今馅料饱满,直接都可以拿出去烤了。

他的脑袋嗡嗡的响,只觉得天旋地转。过度的疼痛令他有些恶心,可是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只会出汗,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好像被放进粘稠的液体之中,粘粘又闷热。

终于,在听到一声清脆哭啼之后,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这种卸货之后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他睁开双眼看着黑棕色的棚顶,缓了好半天才歪过头去看被陆叔捧在手里的粑粑孩子。

小家伙红彤彤臭烘烘,被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里洗了个干干净净。个头还没有两个月的饵丝大,却扯着大嗓门嗷嗷啼哭不止,中气十足。

“是个小伙子。”陆叔给叶逢河看了眼粑粑孩子的小鸡鸡,然后用柔软的小被子把婴儿包裹起来。

不是小公主??

叶逢河两眼发黑,他再看了眼被放在自己身边停止了哭啼的小猴子,然后就晕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黏腻的感觉,而是十分清爽。某个部位也没有了当时那种尖锐的疼痛,而是变成了钝痛,但是还算可以忍受。

“醒了?”撩帘子进来的不是叶爸也不是叶逢海,而是自从来到客栈就沉默寡言的栗阳。

“喝汤,”栗阳把手里的大海碗墩在炕桌上,“他们忙。”

意思是别人都在忙,现在只有我还算有空,于是降尊纡贵前来照顾你,最好识趣点儿不要作。

叶逢河撑着自己艰难的坐了起来,他一歪头就看见睡在身边的那个孩子。

除了丑这个字,他完全想不出其他形容词,并且觉得这小崽子配不上自己起的糖豆这个名字,不如叫小粑粑,或者小屎蛋。

毕竟糙名好养活。

栗阳放下汤,转身出去又拿了个奶瓶回来,里面装了半瓶子羊奶。叶家不缺羊奶,煮沸的羊奶用茉莉花去掉了腥膻的气味,可以作为小孩子美味的食物。

谁让他爹不产母乳呢。

小屎蛋似乎嗅到了羊奶的鲜味,他先皱了皱鼻子,然后哼哼唧唧的叫起来。

“陆叔呢?”叶逢河不敢碰裹的跟毛毛虫一样的小婴儿,甚至害怕的躲了躲。

栗阳看了他一眼,弯腰轻柔的抱起小婴儿,把奶嘴塞进孩子的口中。“去采药了。”

叶逢河默默地喝着鸡汤,还好不用他产奶,鸡汤里有咸味,除了油比较重之外到还算得上美味。他趁着栗阳不注意自己,悄悄的把灵泉水放进鸡汤里,不冷不热的灌了一肚子。

灵泉水下肚,让他身上的痛感又下降了几个度。

新的生命到来,让叶家人其实都很开心。

叶妈妈亲昵的跟小孙子叫小绵羊,因为小孙子的头发乌黑而且卷卷的,软绵绵贴在头发上,特别像小羊羔。叶爸和叶逢海叫他糖豆,毕竟这是叶逢河亲自起的小名。栗阳叫孩子宝宝,陆叔则乱七八糟的叫,想起什么叫什么,从来不固定。

叶逢河肚子里的怨气散尽之前一口一个屎蛋儿,等怨气散尽了,也开始叫小糖豆了。

几天后,糖豆退尽了身上的红色,变得白白嫩嫩,大大的眼睛也挣了开来,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哟!”陆叔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儿,“糖宝儿的眼睛是绿色的啊?行啊小叶子,你睡了个老外?”

叶逢河厥倒。

糖豆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看上去毛绒绒的。更吸引人的就是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珠子,好像两块漂亮的水晶。

叶妈妈看着糖豆墨绿色的大眼睛叹了口气,怪不得小儿子被压,原来对方是个鬼佬。听说鬼佬又高又壮能有两米多,自家孩子还是输了。

不过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她很快就想出了对外的说法。

等叶逢河艰苦的做完了月子,抱着儿子回去客栈的时候,收获了不少怜悯的目光。

——听说了吗?叶家小儿子之前找了个外族的女朋友,结果人家嫌弃他家穷,不想一辈子呆在山里,生了儿子就走了。

——叶家不算穷了,这客栈开的不是挺红火吗?

——那也是在山里啊,现在这年头,谁不想去城里享福呢?老叶他媳妇儿上头有个叔叔,不就是嫌弃咱山里穷,带着一家子都走了嘛。

——那叔叔又不是亲的,走就走呗,当养了个白眼狼。

——不过叶家这俩兄弟婚姻都不是很顺啊,哥哥就是这样,弟弟还是这样。

——说白了就是山里太穷闹得,哎……

很好,莫名其妙被抛弃的叶逢河为什么有个绿眼睛的儿子,都是因为他前女友是个外族女孩儿啊。

……

时光荏苒,转眼小糖豆一岁半了。

叶家这两年在程家那边赚了不少钱,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呢就投进山里或者客栈里了。

他们在马路对面又修了几套二层小别野,轻钢骨架,青砖黑瓦。一楼是客厅加卧室的豪华套间,二楼是两个独立卧室,和酒店差不多。要说最大的区别,就是每个卧室都有了独立的卫生间。

老客栈毕竟年代久了,就算返修也不能大动,所以只有楼上楼下两个盥洗室。人多的时候洗漱都需要排队,略麻烦。可是现在不麻烦了,但是价格也相对来说高了一些。

除了这三套新的小别野,就是山坡上差不多两亩地的蓝莓,一亩多的葡萄园,还有另一面漫山遍野的玫瑰花。这些作物几乎将叶家消耗的盆干碗净,院子边儿上多出来的那几头小牛犊还是佘的呢。

只要等九月份再攒上一些钱,已经五岁的豌豆和芸豆就可以去山下的镇子里读书了。

春天是最忙碌的季节,叶逢河一大早就跟叶逢海下了地,稻田里的泥土已经浸透了,该插秧了。玉米也要一波波的种下去,不过倒是不着急。油菜也要种了,去年榨了四十桶菜籽油,被程家拿走了二十五桶,只给他们剩下了十桶紧巴巴的用着。今年油菜地还得再扩几亩。

跟着一起下地的还有栗阳,如今栗阳已经彻底住在叶家不走了,他的柴窑做的还不错,除了头几窑测试泥土性子没有出什么好东西以外,剩下的几乎每窑都能出一些精品。

叶家现在喝水的杯子泡茶的壶都是栗阳出品,逢年过节还能挑出几套不错的用来送礼。程家收到柴窑杯子之后又来买了几套,叶逢河这才知道那一套柴窑茶具竟然能要到几万块的高价。

“这不算什么,不是最好的品质。以后一窑会比一窑好。”栗阳淡淡的解释。

杯子卖出去的钱就跟叶家三七分,叶家拿三,用来抵食宿。那些没有烧好的杯子也没有浪费,裂了的拿去种花,现在叶家边边角角都是多肉,就种在柴窑杯子里,一颗颗精致极了。一般的杯子送来玩的游客,有的时候还能买上几套普通的给他们玩,倒成了个不错的进项。

栗阳烧窑随性,不想烧的时候就跟着叶家一起忙乎。如今下田也要跟着,他这段时间身体好了不少,原本细瘦的身子也壮实起来了,苍白的小脸蛋也红润起来了。虽然已经快三十了,可是仍旧给人一种少年感。再加上他还是个艺术家,惹得不少来玩的小姐姐们追着问联系方式。

叶家的稻田算是个聚宝盆似的产出了,除了每年两季的稻子,还有田里的稻花鱼,螺蛳,泥鳅,小龙虾和黄鳝。原本程斌还打了几次电话要求他养稻田蟹,可是因为稻田蟹要求比较高,不想其他的可以随意放养,被叶逢河冷酷的拒绝了。

三个人和雇来的村民端着育好的水稻苗,猫腰撅腚的在田里忙乎,二月的阳光仍旧十分富足,很快就给这些劳动人民刷上了一层酱色。

叶逢河坐月子养出来的那点儿肥肉和消失的腹肌很快就又恢复成当年的模样,大长腿走路带风,被游客戏称为插秧小王子。

小王子擦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看着还望不到边的稻田,叹了口气。

他想儿子了。

一开始他对糖豆是嫌弃的,抗拒的。这个小家伙让他受足了苦头,在身上扛了将近十个月,然后还差点儿把苦胆都吐出来,最后给他疼的死去活来不说,还经常半夜嚎凉嗓子——因为饿了。

叶逢河体会到了那些母亲的苦楚,越发的觉得他老娘形象高大起来。毕竟他生了一个就觉得已经半死了,可是叶妈妈竟然生了俩,这是多么大的勇气啊!

不过时间长了,乖巧的糖豆最喜欢粘着爸爸,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爸爸,一会儿没看见爸爸就要闹小情绪,非要爸爸抱抱才开心。这样的小可爱谁能不喜欢?尤其是他不爱哭也不爱闹,毛绒绒的大眼睛眨啊眨,顿时就把叶逢河心中嫌弃抗拒的那道墙给眨塌了。

现在叶逢河挂在嘴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儿子……”

“我儿子也不知道想没想我。”他站直了身体活动活动腰,向自己家的方向看去。

叶逢海的嘴角抽了抽,这真不是当年一口一个小屎蛋的时候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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