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在山本元柳斎重国到来时戛然而止,元新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用想也知道那吐出不敬之语的几人不敢将刚才的戏码汇报给队长听。

果不其然,队员们迅速收回目光,整齐划一的问候声几乎使擂台上交战的二人动作微微停滞一瞬。元新歌混在人群中,山本元柳斎重国没有特意寻找他的位置,他便也没有在此时出头。

老者径直顺着队员们自发为他让开的道路走到雀部长次郎身边,波澜不惊地询问了一句,显然是一副极度信任、只听副队长一人之词便已足够的态度:“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元新歌抱胸静静望着微微躬身即将给出回应的雀部长次郎,只听对方说道:“只是队员间的小摩擦,现在已经没事了。”

山本元柳斎重国微微点头,对他来说,每年的席位挑战赛最重要的无非是最后被呈进队长室的那份记录着新一年三席至二十席人选的名单,当场旁观比赛的时间总归是少数。难得与所有队员如此近距离接触,既然雀部长次郎都说无需在意,山本元柳斎重国也不希望将今日变成什么极为严肃的场合。

刚才几乎吸引了全场目光的意外便如此高抬轻放地落下尾声,元新歌蓦然撞上雀部长次郎隐秘望来的目光,下意识垂头向他示意,却在低下眸子的前一刻先接收到了对方的信号。

男人眼中有无奈与感激两种情绪,他想传达的意思很明显:出于副队长的身份,他不希望元新歌下次再如此贸然以这种方式出头,以免引起队员对于四席之不满;而作为被元新歌维护的雀部长次郎本人,他很高兴后辈愿意够站在他身前挡回恶意,试图保护他不受伤害。

而元新歌也从这一瞥中看出,雀部长次郎只是沉默,却并非愚笨,他感激元新歌,却实际上不需要他的帮助——他担任一番队副队长之职的时间比元新歌这具身体的年龄还长,流言蜚语不知听过多少,这早已变成了他生活中作为负面部分固定内容,他或许原来还需要有人拉他一把,但那时机总不会是现在。

现在的雀部长次郎已经变得足够坚强,因此他也只是无声地表现出浅浅的感激,不会再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表示。

元新歌本人是心理活动比口头表示更多的性格,他总是习惯于不断地分析与思考,无论这件事是否与抹消高危不可控因素的最终目的有关,等想通过后,豁然开朗与有所体悟的感觉总会令他身心愉悦。

正如同此时一样,他感到自己又学到了新道理。

现在的训练场有山本元柳斎重国坐镇,接下来也没有与元新歌有关的挑战,他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于是打算趁无需工作的时间仔细研究下夏油杰高调送来的那把太刀。

刚才应付众位队长时,元新歌只说这是从流魂街托铁匠打造的普通刀具,毕竟他的蹒跚云无法用于近身战斗,他总归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

听者显然半信半疑,毕竟那太刀的形状并不寻常,十手状的设计使它注定不可能仅作为一把普通刀具使用,但考虑所谓的新式鬼道还是未完成状态,倒也没人刨根问底。

回到房间,元新歌取出那把太刀,越发确定这是一柄价格不菲的咒具。他感到脑海中隐约有什么印象能够与这个特殊的形状重合,却一时拿不准究竟这种熟悉感来源于何处,元新歌有心实验,又担心用在自己身上会沾染什么无法祛除的咒力效果,只能尽可能包揽分配给一番队的魂葬工作。

魂葬工作较为繁琐,要使死神们脱离平日的舒适圈前往现世,又具有不可控的危险性,如果不是像雀部长次郎想要带回红茶茶苗那样有私事想做,大部分人都愿意让出任务中原本属于自己的名额,让元新歌代其执行。

平日里遇见的尽是些普通魂魄,元新歌找不到合适的战斗机会,只是感叹死神寿命实在太长,让蓝染惣右介有充足的时间修生养息,闲来无事放个假,便将与灭世之灾害等级相同的未知计划搁置下来,直到此时都没再挑起虚化事变以外的大事。

同样作为高危不可控因素,库洛洛大部分时间都直白地显出自然的不怀好意,蓝染惣右介则用大部分时间扮演宽和仁厚到极致的老好人队长。

元新歌平日里小聚时听雏森桃口中关于队长有多么优秀的内容逐渐增多,多少感到有些不妙,但心中又有其他计划逐渐成形,这使他犹豫起来,不知道是否应该给予蓝染惣右介更多暗示。

如果他向蓝染惣右介说明雏森桃足够重要,那么在这份示好的确是别有所图的情况下,蓝染惣右介未来向日番谷冬狮郎身上投入的精力便会极为有限。

再考虑到元新歌往往是抽空独自前往润林安,这一行动并没有被兕丹坊以外的旁人知晓,如果他与日番谷冬狮郎保持一定分寸感,蓝染惣右介甚至可能无法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后者才是元新歌的真正助力。

但日番谷冬狮郎对雏森桃极为看重,若是元新歌的这个决策使雏森桃真的身临险境,想必两人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决裂,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产生这个想法后,元新歌便希望每周固定与蓝染惣右介碰面的那日来得再慢些,以便给他提供更多思考的机会。但时间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两人照常在瀞灵廷中一家有些偏僻的茶屋里见了面。

他们便装出行,没有死神身份的加持,两人也就没有在这个本就客人较少的茶屋中引起过多关注。落座后,蓝染惣右介将早在第一次来时便留在老板处的纸张取来,展平放在桌上,做好了继续为元新歌答疑解惑的准备。

托元新歌失忆的福,蓝染惣右介自认为此时自己是与他最为亲近的死神,比起山本元柳斎重国来说,元新歌在他面前更能放下防备。

两人见面时,青年往往姿态轻松,神情活泼,愿意倾诉在队内遇到的任何麻烦,甚至毫无保留地将新式鬼道的更多细节全部详细地讲解给他,表现出了毋庸置疑的绝对信任。

与之相对应的是蓝染惣右介的无私付出,他真的履行了谎言中那位至交好友的职责,为元新歌提供因缺失记忆而不了解的人际关系讲解、为陌生的公务类型想出最简明而有效的处理方法、再为元新歌那尚未完成的鬼道提供更多技术性的帮助和更全面的建议,他成为了元新歌的最佳后盾。

——实际上,蓝染惣右介在亲眼看到元新歌在席位挑战赛上的优异表现后才终于决心在他身上投入大量精力。他起先迟迟没有出手,不仅是因为想要先将五番队队长一职稳定握在掌心后再开展下一步计划,也是因为他并未想好对元新歌的处置方式。

是当作一次性的刀还是培养为可靠的心腹干将,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然后在意识到失忆后的元新歌拥有的无限可能性后,他决定将元新歌收为己用。市丸银与东仙要虽然已经渗入护廷十三队之中,但没什么能比在山本元柳斎重国身边埋下致命的火药更加令人感到安心的事情,于是蓝染惣右介开始每周固定约元新歌出门小聚,今日两人坐在同一张矮桌前,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随着元新歌适应程度的提高,两人见面时答疑解惑的占比也越来越少,正经的话题暂告一段落,元新歌放松下来,他重新为两人的杯子中斟满茶,显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这正合了蓝染惣右介的心意,提供帮助能让元新歌意识到他是可以信任的对象,日常闲聊则能从另一个角度为二人培养感情。

“桃说你对她非常照顾,真是多谢了。”元新歌靠在座位上斜斜仰望着窗外泛红的天空,手中的茶杯微微摇动一瞬,又很快停下,显出几分克制。

稍顿一瞬,元新歌仿佛才意识到在蓝染惣右介面前无需伪装太多,茶杯便又缓慢的晃了起来:“不过,她受到的历练还是太少,尚且还没到能够安心休息、悠闲度日的程度,我倒觉得再让她多经历一些也不是坏事。”

注意到他右手的动作,蓝染惣右介微微笑了笑,只是说道:“雏森还年轻,虽然的确潜力无限,但也没必要急于要求太多,我为新人留出了一些适应死神工作的时间,也是希望她未来能够更茁壮地成长。”

“我知道你心中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但……”元新歌沉吟一瞬,话锋一转,说道,“还好她没有进入一番队,我倒是怕自己关心则乱,反而影响到她的正常发展。”

蓝染惣右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道:“如果她真的进了一番队,你肯定又会有另种想法,说不定到那时反倒是你更心软些——不过,总归你都是为她着想,希望她能更好罢了。”

“比起其他番队,她能进入五番队,我的确很放心。”元新歌点到为止,不再于雏森桃的话题上过多停留,转而说道,“我最近忙于新式鬼道,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理会除此之外的人和事,即使她在我身边,我也没法尽心尽力照顾她,还不如你能给她的关心多。”

“你倒是有了些和原先相同的模样了。”蓝染惣右介轻笑一声,他说道,“以往没见你这么忙碌,即使是失忆前也没有,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元新歌轻叹一声,他回复道:“的确如此,我为那把以天丛云剑为原型造出的太刀注入了破道之力,大概形容一下的话……瞬閧结合了鬼道与白打,这把刀则结合了鬼道与斩术,只是我的初步构想,目前却还得不到实验的机会。”

“我也知道,与大虚战斗的机会并不常有,但长久未能得到实践,进程停滞不前,多少有些令人着急。”他露出有些头痛的表情,“八岐大蛇是原先便有的研究成果,自从我失忆以后,鬼道的完成速度被拖慢了太多,笔记上说这是为了应对未来之大灾祸,却没写具体会在何时发生何事——所以我想,还是要抓紧时间。”

蓝染惣右介沉思起来,他口中低语着赞道:“真是了不起的想法……”

短暂地沉默后,他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半是无奈半是感叹地说道:“如果我能为你分担一些就好了。”

“真希望能帮到你。”蓝染惣右介如此表示。

或许是暗示起到了用处,元新歌在两周后便真的从现世遇到了游荡的基利安,而战斗过程验证了他脑海中熟悉感的来源——就在他将太刀刺入大虚的面具从而打断了那即将喷射而出的虚闪时,五条悟在为他送来昂贵咒具时随口的闲聊重新浮现于记忆表层。

他终于想起了这把刀的名字。

效果是使一切咒术效果无效化,曾使五条悟重伤、后来据说被五条悟封印于海外的特级咒具——天逆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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