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蛮荒（四十四）

坐着这种毫无实感的风椅子，令孟紫来十分不自在，以至于他花了不少功夫才将自己的姿势从类似于蹲马步的状态中解除出来，总算是能放松身体坐了下去。

待到众人纷纷入座后，薇尔莉特才开口说道：“首先，能容我问一个问题吗？诸位倘若不是为了对抗北方地区的凶兽，那么抵达‘风暴碎地’，并来到风脉的理由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孟紫来思忖了一下，最后决定如实告知：“嗯，我们会到这儿来其实是一起战争的意外事故……”

他找不到在这儿欺骗薇尔莉特的理由。既然对方是须弥境修真者的盟友，那与其徒增对方的怀疑，倒不如将一切都和盘托出要来得更合适一些。

虽然没有讲述具体的细节，但孟紫来尽可能的将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蛮荒大陆，又是在何种机缘巧合下通过传送门进入了“风暴碎地”的过程解释给了薇尔莉特听，其中也包括了当前须弥境的处境。

“是吗……虽然有所猜测，但没想到局面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薇尔莉特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正色道，“你们需要的记录我确实有，已经派人去取了。希望你们能尽快动身。”

这番话说得孟紫来有些不自在。先前还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呢，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开始赶人了？他直觉这里边有什么问题。

“北方区域的那些凶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莉莉安娜同样察觉到了这不协调的地方，因此开口问道，“这与它们修建的那道传送门有关系？”

“你们怎么……啊，是那些土灵告诉你们的吧。”薇尔莉特振了振翅膀，“这事儿也不能怪它们……土灵有告诉过你们，那道传送门是做什么用的吗？”

孟紫来摇了摇头：“没有。它们只是负责了一些外围的工程以及材料准备，核心的部分并没有参与进去。不过我猜……那道传送门应该是通往须弥境方面的吧？”

这实在是个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

薇尔莉特点了点头：“你们能明白这点真是太好了。凶兽军团正源源不断的往此处调集部队并传往须弥境，‘风暴碎地’的南部地区虽然眼下还算安稳，但谁也说不清，它们何时会对这边下手。为了诸位的安危，我建议你们还是早点出发，赶在凶兽军团得到消息前离开‘风暴碎地’比较好。”

“我明白了。”孟紫来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呢？凶兽军团如果得知你们与须弥境方面的关系，恐怕不会放过你们吧？”

风灵或许有着极强的实力，但再强也只是蛮荒三层的生物。在须弥境见识过那铺天盖地的攻势后，孟紫来丝毫不认为它们有能力与之对抗。

“它们早就知道了。风灵与修真者之间的古老和约，在‘风暴碎地’根本不是秘密，毕竟当初也只有风灵做到了这件事。”薇尔莉特看上去却对此毫不在意，她向孟紫来反问道，“你认为当初的修真者，为何会放着我们不管，甚至愿意与我们签订和约？”

孟紫来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没能攻打下孤峰风脉？”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抱有的疑问。风灵的实力固然强大，但在当初神州修真界全盛时的“大远征”时期，说实话也根本不值一提。孤峰风脉的防御体系，对几名筑基期修真者而言固然是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但在那个渡劫期都被大量投入战场的年代，这种程度还真不够看。

“当然不是。当年的修真者倘若真的全力施为，我们一样只能束手就缚。”薇尔莉特倒也落落大方的承认道，“他们之所以没有这么做，除了拿下风脉所需耗费的人力过高以外，更重要的是，风灵对维持‘风暴碎地’的稳定，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作用。”

一直以来都沉默不言的童玲，在薇尔莉特说完这番话后突然问道：“……是因为风的缘故吧？”

“你很聪明。”薇尔莉特赞许的看了童玲一眼，“正如你所说，我们风灵自风中诞生，也以风为生，以风为力。风既是我们的生命来源，也是我们的力量所在。因此，我们会将整个‘风暴碎地’中风力的一大部分集中到这个地方，以此哺育我的族人。这也是这个地方为何会被称为风脉的由来。”

“而如果失去了风灵的操控，聚集于此处的风就会向着‘风暴碎地’全域四散而去？”孟紫来看向四周，即使是在风灵有序的整理与操控之下，那狂风依然显得如此可怕，“这么大量的风，恐怕足以令整个‘风暴碎地’的生态环境重新洗牌了。”

“不仅如此。倘若我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令风向着一个地点集中，”孟紫来感觉薇尔莉特的笑容中带着危险，“尽管那会导致风灵的彻底毁灭。但是，只要有风还在朝明天吹拂，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一万年，都迟早会有新的风灵诞生。”

孟紫来会心的点了点头。难怪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凶兽军团都不敢来招惹风灵，合着是因为这些小家伙手上抱着一枚战略核弹，还是那种杀伤半径高于射程的……与其和它们拼个毫无意义的两败俱伤，当然不如直接签订和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了。

即便是凶兽，恐怕也不会想做这种无意义的牺牲吧。尤其是在北方的传送门已经建造完毕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万一真把风灵逼急了眼，直接把核弹头往传送门的方向一丢，那它们上百年的苦工就等于全部白费了。

孟紫来颇为感慨地说道：“虽然我不觉得凶兽方面还会特意签订和约，但这种实际的态度恐怕也差不了多少。看来这些野兽的智慧也不低啊。”

“最好别把它们当成单纯的野兽。那些深层的高阶凶兽，其智慧完全不弱于任何一个人类。”薇尔莉特表情显得极其严肃，“虽然我也只是从当年败逃的修真者口中听说的，但他们在蛮荒七层遭遇的大败，并非是因为实力差距，而是中了凶兽的计策而败的。”

“……”几名修真者的表情都变得严峻了起来。他们很清楚凶兽的强大，也知道这是个有着战略规划的组织，但还是在主观层面上不愿承认，凶兽还有着过人智慧这件事。

至少在取得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前是如此。因为那意味着，修真界最后一点优势也都荡然无存，而这事实又太过于令人绝望。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凶兽绝不可能只在‘风暴碎地’有所行动，恐怕整个蛮荒大陆都已经被它们染指。”在薇尔莉特说话的同时，几只风灵合力将一道玉简抬了上来，“这是你们需要的东西。请尽快出发吧，去将你们得到的消息传递给须弥境……”

“传递给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