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宸子看到了, 难过的。”
莘九声情并茂地学着三天前曲觞的样子，神情动作极为矫揉造作，装模作样地假哭, 气得身后的曲觞浑身抖。
莘九撕了只鸡腿吃, 边吃边笑，“伤好咯，他看到咯，开心了吧？”
曲觞双眼微红地瞪着莘九，气呼呼地转身进了草屋，用力关上了门。
“哟, 轻点, 屋子该塌了, ”莘九捏细了嗓子, 哀声叹气, “夜里没地方睡, 难过的。”
“啊——”
小妖怪尖叫了一声, 莘九嘎嘎直乐, 狐狸嘴快咧到后脑勺。
距离小妖怪说丹宸子来接人的时间经过了三天，莘九知仙界与凡间时间流逝的速度并，凡间过去三天，在仙界可也就是眨眨眼睛的功夫, 过看曲觞被气得跳脚的样子实在好笑, 他也介意推波助澜一番。
曲觞趴在竹床上, 心中断地劝自己冷静, 丹宸子说来接他就一来的，这才三天，算什么, 兴许也就是在仙界遇上了什么人，多说了一句话的功夫，所以来迟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曲觞总觉得丹宸子这样的人，是可临时迟到一儿的，他说了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必是分毫差，曲觞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上的伤经好了，只是隐隐作痛，就像心里那块正在作的疑心病。
“丹宸子……”曲觞无意识地结了个印，淡金色的印里充满了丹宸子温暖的气息，他贴近金印，闭上眼睛，睫毛微颤。
丹宸子，你快来吧……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
曲觞在莘九的破草屋里待了一个月。
起初，莘九还时时地逗曲觞句，曲觞也生气地回嘴，随着时间的推移，莘九心中也察觉出好来了，丹宸子的性子说一二，怎迟到失言？迟了一儿也就罢了，竟吃了这么久，可就一般了。
他的前辈中有做过仙人灵宠的，也看惯了仙界一些灵宠的下场，被仙人抛弃实也是常事。
莘九去逗曲觞，曲觞也就眼看着越来越沉默。
阳光透过密林射下，曲觞坐在树顶，手抓着树干，目光痴痴地迎向太阳。
“喂，”莘九站在树下，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冷冷的，“他来了，你怎么办？”
这句话若是放在好天前，想必曲觞又要和莘九大吵一架了，只是现在曲觞经想吵也敢吵了。
莘九收留他，庇护他，也是看在丹宸子的面子上，丹宸子的祖辈和他有交情，并是因为曲觞他自己的缘故。
没有了丹宸子，他好像什么是。
“等到太阳下山，”曲觞仰起脸，阳光猛烈得像样，温度也高得惊人，照得曲觞的脸红得快要炸开，他平静，“那个时候他还来的话，就算了。”
莘九：“算了是什么意思？”
曲觞垂下脸，对着莘九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算了就是算了。”
身为一只九尾狐狸精，莘九对情绪的把握自是一流，只是现在就连他也看懂曲觞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眼看着爱说爱叫的小妖怪越来越安静，莘九也只一声叹息，他记忆中的丹宸君是这样的人啊。
太阳依照着时间，毫留情地往下走着，夕阳的余威染红了整个天，像是某种详的征兆般，曲觞沐浴在火红的夕阳中，双眼眨也眨地望着，细长的脖颈仰成了一个倔强的弧度，一直到夕阳完全落入地下，月亮升了上来。
莘九从草屋里出来，曲觞还是坐在树上，仰得高高的，乌绸缎似得披散在身后。
“天黑了，下来吧。”
曲觞仰着安静语，过了一儿，才：“月亮好圆啊，”他垂下脸望向莘九，“你要要上来看月亮？”
莘九贴心：“想哭就哭吧。”
出乎莘九的意料，先前像是天塌了的曲觞冷静：“为什么要哭？”等莘九答话，曲觞重新看向月亮，他语气克制，“再也哭了。”
丹宸子要他了。
这个事实在他心中慢慢酵了一个月，到这个时候再是天崩地裂的难受，就像是夕阳西下，他是眼看着它一点点消失的，对黑暗的到来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月亮真的好圆啊，”曲觞抿唇笑了一下，“像个大馒。”
收留了曲觞一个月，莘九也到了要索取报酬的时候，他搭救曲觞，就是为了卖丹宸子一个面子，可惜丹宸子成仙以后果变得像人了，竟连这么宠爱的小妖怪也是说扔就扔。
莘九在凡间一直自诩半仙，从来屑与那群妖怪们为舞，即使是曲觞也是一样，脱离了丹宸子的光环，在莘九眼中，也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石精，没有资格白嫖他。
“没什么可给你的，这枚印……除了，旁人是用的，”曲觞想了想，“这样吧，当欠你一个情，以后还你的。”
莘九笑了，“你有什么本事还？”
曲觞：“还，骗人。”
他的脸依稚嫩，看着像个小少年，神情严肃而认真，半点见玩笑的意思，就像他说的，他还未学欺骗，也许一生也学欺骗。
莘九从做赔本买卖，对于承诺也一向吝于最鄙夷的态度去对待。
“怎么信你？”莘九玩味，“你总该给留下点凭证吧。”
曲觞身无长物，抬手剪下了自己的一缕，妖怪的人形全由灵力化成，这一缕蕴含了他身上极为精纯的灵力。
“给你。”曲觞将往前一送，莘九直接后退了半步，虽他很乐意承认，但他的确吓着了。
“你是疯子成？”莘九瞪大了眼睛，“人形完整可活长，要命了么你？丹宸君到底教没教你该学的东西。”
曲觞握着那一缕长，脸色稍白，“知。”
莘九：“你知你还疯？”
“在死之前来取，”曲觞双目晶亮，“这就是的承诺。”
莘九说话了，果真是丹宸君教出来的小妖怪，动动就以命许诺。
“你以为敢收么？”莘九接过那一缕乌，对曲觞，“你若死了，可负责。”
“当。”
天色很黑，外很冷，凡间的情形很奇怪，白日极热，夜晚又极冷，曲觞望向无尽的黑夜，“要去历练了。”
这是被刺激坏了？莘九赞：“你这是要去寻死？”
“，”酒窝在嘴角若隐若现，“要去寻仇。”
没有人了，没有人在他身后护着他了，既如此，那他便自己给自己筑一墙，本就是从真火中诞生，何惧黑夜苍茫？
曲觞投身入黑夜，莘九攥着那一缕黑，深觉自己像是上了个当，难成他还要成日对这小妖怪的安慰提心吊胆？莘九无奈地摇了摇，还是将曲觞的这一缕黑好好地收藏了，以他对丹宸君的判断，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比起那些妖怪，曲觞仔细地想了，他的优势在于他的原形是一块石，打烂烧坏的一块石。
莘九再见曲觞时，经又是一个月后。
曲觞看上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白白净净，眼睛忽闪忽闪，小酒窝随着嘴唇而动，“这个，你要要？”他放下肩膀上的大包袱，包袱一打开，莘九差点没吐出来。
一条长长的蛇尾，清洗得倒是很干净，切很齐整，露出一片模糊的血肉，表面鳞片更是七零八落斑斑驳驳，像是被什么野兽狠狠噬咬过。
莘九惊疑地看了一眼曲觞粉粉嫩嫩的嘴唇，曲觞正在说话，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他们说这个是他身上最厉害的部位。”
“他们？”
“嗯，”曲觞平静，“那些被他欺负的妖怪，们一起打败了他。”
说话的样子倒是很可爱，就是里的内容令莘九想到许多可怕的画面，尤是面前的蛇尾散着腥臭的味，作为一只精致的狐狸精，莘九哪受得了这个，忙迭地挥手，“拿走拿走，要。”
曲觞面露疑惑，“那你要什么？”
莘九：“……暂时还没想好，你的还给你。”
“行，”曲觞拒绝了，“还没还你人情，你放心，现在觉还错，还死。”
莘九疼，初见曲觞时，曲觞跟在丹宸君身边，完完全全就是个谙事的小妖怪，再见曲觞，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可怜，现在呢……
这么长的一条蛇尾，曲觞也知该怎么处理，干脆原地坐下，拢了点稻草生火，一脚踩住蛇尾，挽起袖子，两手用力地去剥蛇尾上粗硬的鳞片，“他们说这个很好吃的，烤给你吃。”
莘九：……
“借点盐吗？”曲觞舔了舔嘴唇，有点好意思，“最近吃得好淡。”
莘九：“……行。”他就问吃什么了。
这万一丹宸子回来要人，他拿什么还给丹宸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