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天义终于从昏迷中渐渐清醒过来。

可是,他的意识刚刚恢复,耳边便传来了一阵交谈的声音。

“……”

“爹,咱们大概还要走多久?”

“跟着马帮,本来就走不快,这路又被大雨给浇坏了……我估摸着,怎么着也还得一个月吧。”

“咱们路上还停不停了?”

“这路上不太平,还是人多安全些。我看哪,就跟着他们一起走吧。”

“那咱们的钱还够不够用?”

“应该差不多吧。实在不行的话,碰上大一点儿的集镇,咱们开张两场,那也就足够了。”

“对了,爹,你说演完了这次,就要把剧团解散,是真的吗?”

“唉~~爹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想干了。再说了,你今年也不小了,等这一趟给你挣够嫁妆,爹也要好好给你找个婆家,以后啊,爹就等着抱外孙喽!”

“那您可得挑仔细了,先说好了,你要是找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那我可不嫁!”

“你就别给我长脸了!你以为这是唱戏呢,还皇亲国戚,你干脆让皇上娶你得了!”

“呸!他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想娶我,我还不愿意呢!”

“行啦行啦,你就甭跟我耍嘴皮子了!就凭咱们这身份,能有个人嫁那也就不错啦!”

“哼,那也得让我看得上眼才行!”

“……”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杨天义便静静地听着那对父女间的轻声絮语,身体却是一动也不动,只睁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很明显,这是一辆马车的车厢,车厢里堆着几口大木箱子,而自己就平躺在马车之中,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车棚上,也一直响着噼噼啪啪的声音,这说明,外面还在下着雨。

伴着一阵痛彻骨髓的疼痛,杨天义又轻轻地抬起胳膊,看了看被子下面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都缠满了崭新的绷带,除了个别的伤口还隐隐渗出血丝外,其他大部分的伤口,看来都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从这一点来判断,自己昏迷的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天左右。

这可是一项新的纪录了。

想当初,第一次遇见朱玥的时候,自己伤得那么严重,也不过才昏迷了一天。要这么说来,自己这次所受的伤,竟然比那次还要厉害?

印象中,好像也没什么重伤啊,这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杨天义刚想抬头再仔细查看一下,脑袋上却是突然感觉到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他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便伸手向头上摸去。

直到这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上也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

怪不得会昏迷这么久呢,原来是把头给撞伤了!既然是这样,那破纪录也就情有可原了。

“喂,你醒了吗?”车厢外,响起了刚刚那个女子的声音。

伴着这句问候,车帘被人给掀了起来,一股清冷的空气随之灌入,一个相貌——杨天义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便又在阵阵强烈的眩晕感中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你别乱动!你最重的伤口就在头上,早上换药的时候还在流血呢!”那女子如山泉般清脆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着。

“唔。”杨天义勉强应了一声。

“想不到,你还真活下来了!当时见你流了那满地的血,大家都说你肯定活不了了!你的命可真够硬的!”那女子又说道。

“唔。”杨天义感觉这应该也算是夸奖,便使劲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表示感谢。

“其实,还是我爹的药好!也算你走运,要不是这次出远门,我爹也不会带这么多祖传灵药出来!喂,你可得赶紧好,要不然,等灵药用完了,这荒郊野地的,你可就得等死了。”

“唔。”杨天义觉得,这也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便又挤出了一个更加接近笑容的表情。

“喂,你不会是个哑巴吧?你会不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你要老这么哦哦啊啊的,那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姑娘,谢谢了。”杨天义的头痛稍稍减轻了一些,却是仍然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甭管什么原因,既然是个新纪录,当然是要先搞明白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昏的!”那女子回答得很是干脆。

“那,”杨天义想了一下,便换了一个提问的方式:“我被你们救起有多久了?”

“两天——半!”女子的回答干净利落:“你是不是饿了?没关系,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对了,你想吃些什么?”

两天半。

自己不可能倒在草丛中一天而不被莽古尔泰的搜索队发现,那也就是说,他们是当天上午从山脚下经过时将自己救起来的,而且,肯定是在搜索队到来之前。

由此推算,今天已经是九月十八了。

“面条。”杨天义轻声答道。

整整三天没吃东西了,肚子确实是很饿了。

“没有面条,只有干粮。”那女子说道。

“那就干粮吧。”杨天义在心里撇了撇嘴:“只有干粮,那你还问个什么劲儿?”

“干粮也剩的不多了,都两天没进镇子了。”那女子正要起身离开,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扭过头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我叫,我叫——”杨天义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说呀!”那女子催问道。

“我,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我也想不起来了!”杨天义只觉得头痛欲裂。

“哎呀!”那女子低声惊叫着,却是突然把头伸出了车帘:“爹,你听见了吗?你说,他会不会是撞到脑袋,把人给撞傻了?”

“撞傻了还知道要面条吃?”一个中年男人洪亮的声音说道。

“那,他~~他会不会是失忆了?”女子又问道。

“失忆?哪儿那么多失忆啊!”那中年人嗤地一笑,道:“我看哪,是你说书的听多了吧?”

“那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就问些他能记得的事情啊!”

“哦。”女子点了点头,便又缩回了车厢,开始向杨天义发起了连珠炮似的提问。

可是,杨天义却是一问三不知,仿佛所有的记忆在刹那间已完全消失。

“爹,看来他是真的失忆了!”

“你累不累?”

“我?我不累啊。”

“我听得都累!”中年男人大声说道,“行啦,他刚苏醒,你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你也出来,咱们要停车宿营了。”

“好吧。”那女子答应着,便又低头对杨天义说道:“喂,你先别着急,躺着慢慢想就是。待会儿饭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女子说着,便低头钻出了车厢。

过了许久,当那女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饭糊糊回到车厢中时,却是看到,杨天义已是再次昏晕了过去。

“看你长得还挺结实,如果你真的失忆了,等你伤养好了,就留下来当个打杂的吧。嗯,我估摸着,爹爹他应该不会反对的。”女子看着昏迷不醒的杨天义,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便放下了碗筷,又转身出去了。

而此时此刻,身处西平堡的皇太极,面对着满桌的菜肴,同样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对于明金之间的战争,虽然胜负乃兵家常事,但面对着如此惨重的败绩,皇太极仍然有种无颜以对江东父老的感觉。

出发时,带着五万大军,而今,只剩下两万人不到,这样的结果,又怎能不让他满心苦涩,颜面尽失?

可是,现在还有挽回面子的机会吗?

很显然,根本没有!

自从杨天义到来之后,接连三场大战,每一次的兵员损失都将近万余,现在,别说是士气已经降到最低,只说原本是囊中之物的祖大寿竟然安全逃离,这对将士们的信心又该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即便抛开这些都不谈,仅是如今所面临的粮草问题,就足以让战争难以为继了。

由于绝大部分的粮食都已被祖有功投入江中,城中目前的存粮,顶多只够大军十日之需,这才是一个真正迫在眉睫的难题!

紧急征集?

前后两次时间相隔太短,根本不可能征集到足够的粮食。而且,连日下雨破坏了道路,就算能征到粮食,只调运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

看来,唯一理智的选择,就只有退兵了。

但是,又该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迫不得已呢?

皇太极思前想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借口。

接连两天冒雨视察兵营之后,皇太极不幸感染风寒,水米不进,高烧不止,城中的军医束手无策,便建议他立刻回都城沈阳妥为治疗休养。

皇太极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众将领的苦苦相劝,于是,便在第二日一早带领大军离开战场,向着沈阳缓缓而去了。

同时,出于一种不信任感,皇太极也将莽古尔泰带在了身边,只留下德格类率两千人马继续驻守西平堡。

然而,让德格类叫苦不迭的是,皇太极前脚刚走,他的老仇人秦良玉,便带着三千白杆兵后脚杀至了!(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