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杨天义吓了一跳，张口就想要骂：“这谁啊，怎么这么下——”
“好了好了，现在又叫杨天义并拢呢。”那士兵似乎也是舒了一口气，却又转头问道：“哎，你知道杨天义是谁吗？”
“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吧！”杨天义此时已是明白过来，想必这是曹文诏来找自己了。
“你说，他会不会是一个神仙什么的，说不定还是二郎神的兄弟！要不明军怎么会一边打仗一边喊他的名字呢，我看多半是想求神保佑。”那士兵果然是有神论者。
“嗯，你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我双手赞成！”杨天义含笑点头。
他这时突然觉得，有神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要不，咱们也跟着一块儿喊吧，咱们人多，声音大，说不定神仙听见了，就先保佑咱们了！”那士兵建议道。
“啥？！”杨天义惊讶地张口结舌，却又有种沾沾自喜的得意，一时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士兵的这个倡议却得到了周围不少人的响应，这群人便开始小声喊了起来。
盲目的从众心理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发挥出难以想象的魔力，士兵们根本不知道别人因何而呼喊，也根本不知道“杨天义”是何方神圣，管他呢，反正人人都在喊，自己也跟着叫就是了。
于是，那呼喊声便慢慢扩散开来，音量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甚至盖过了曹文诏他们的声音。
“杨天义——冲啊！”
“杨天义——杀呀！”
起初，杨天义还沉浸在突然成神的幸福的泥沼中，心里暖洋洋的不愿自拔。只是听得久了，这话再传进耳朵里的时候，总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喊的是：“杨天义——蠢啊！”
“杨天义——傻呀！”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忽然觉得，拥有一群盲目的粉丝，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看来，当个偶像也未必就没有烦恼。
好在这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农民军发现，“杨天义”——当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现在是神了——并未给自己带来好运。
因为，前面的部队已经开始溃败了。
大家再也顾不上找哪个神仙保护自己了，战场上，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的两条腿。所以，这种溃逃就像退潮时的海水一般，一旦开始，便拥有着无可阻挡的力量。
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能跟随潮水退却，那就只剩下一个结果——留在沙滩上，等着任人宰割！
天终于亮了。旭日初升，冷冻了一夜的大地，像刚从冰窖中拿出的冰块一样，氤氲着淡淡的雾霾。
而让杨天义感到欣慰的是，曹文诏，他在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也终于不再附加任何指令了。
此时，曹文诏的心中却愈发焦躁不安。
他按照杨天义所指示的路线一路找来，除了见到农民军正在莫名其妙地自相残杀，却也没有任何发现。想到这乱军之中，杨天义的生死恐怕难料，自己亦是一筹莫展。
眼看此刻机会难得，曹文诏决定还是先带领着骑兵杀上一阵，若能趁势将贼军杀退，那也算是奇功一件了。至于找人之事，就只好等打扫战场的时候再说了。
只是贼兵数量实在太多，曹文诏带人冲杀了近一个时辰，已是累得人困马乏，便停了下来稍事休息。贼兵见明军攻势稍停，也渐渐放慢了逃亡的脚步，想要歇歇喘口气。
谁知，还没等他们喝到一口水，只见山上又忽然冲下来一支盔甲鲜明的明军步兵，气势汹汹地直杀过来。贼军早就全无战意，见此情形，也不等将领发话，直接爬起来撒腿就跑——不求跑到第一，只求别落最后。
步兵冲杀了一阵，便也停了下来。而曹文诏的骑兵休息已毕，于是又接着追杀起来。贼兵的体力在不断的逃跑中几乎消耗殆尽，已经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在明军的轮番追赶下，早已是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曹文诏直追出了十几里地，这才志得意满地鸣金收兵。
冬日的寒阳，此时正斜斜地挂在半空之中，冷冷地凝视着尸横遍野的大地。
曹文诏带军回返，远远地便看到了一群明军士兵正簇拥着一个黑衣人大声欢呼，接着，便举起了那人，将他向空中高高抛起。
曹文诏大喜过望，急忙催马加鞭，奔至跟前，翻身下马后一跪到地，高声道：“钦差大人，末将护卫不周，让大人受惊了！请大人责罚！”
杨天义钻出人群，见曹文诏浑身都是血迹，头发也早已湿透，头顶正丝丝地冒着热气，便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又着实地勉励了一番。二人正准备详谈，却见一队士兵押着一群俘虏走了过来，并向曹文诏请示该如何处理。
曹文诏看也不看地说道：“先押到一边去！”然后，便向杨天义询问昨夜的情形。
虽然他心里对杨天义夜探敌营的做法颇有微词，但无论如何，敢于一人独闯万军之中，单就这份胆量而言，曹文诏还是相当佩服的。
杨天义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误中副车的经过，然后便是混迹于贼兵之中，在贼兵开始溃败的时候，他躲在一辆破车中睡了一觉，天亮之后才现身出来。
这一路之上，杨天义都是与士兵们同灶吃饭，混得相当熟络，所以很快便有人把他认了出来。
曹文诏听完杨天义的讲述，羞愧得满面通红。
他万没想到，杨天义之所以产生这样的念头，竟是因为自己的那番随口瞎掰之语！要是他因此而不幸丧命，那这笔账可真不知该怎么算了！曹文诏只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有心要跟杨天义坦承其事，却又觉得若是说了实话，即便他不惩罚自己，恐怕也再难得到他的信任了。
左思右想之后，曹文诏决定，还是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算了。
此外，曹文诏也终于知道贼军为何会陷入一片混乱，让自己捡个现成便宜了。在他的心里，对杨天义的智谋也多了几分敬佩。
两人说话的时候，俘虏们已经陆陆续续都被押了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杨天义粗略一数，只怕有上千人之多。想到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脸上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微笑。
士兵再次过来询问曹文诏如何处置俘虏，曹文诏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杨天义，大手一挥，冷冷地下令道：“一个不留，全部杀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