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跛子抬手指了江破命，佯怒道：“行！臭小子就想着劈柴，看不上孙爷刀法，由着你罢！”
眼瞅着孙跛子背手转身，江破命傻眼，这就要传自己天刀刀法？
一个箭步蹿了孙跛子身前，双手紧抓了孙跛子胳膊，挤了笑脸开口，“师父莫怪，徒弟真是穷怕了，若不是这铁木有了主，野外遇了肯定扛了换银子去，倒是师父费了这些心思，我这心里莫名慌得很。”
孙跛子停步盯了江破命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这师父不时白叫的，孙爷一辈子收了俩徒弟，只寻思了功法有个传承，若你寻思无以为报心头发慌，将来莫堕了孙爷名声好生活着，也算不亏了孙爷这番心血。”
当年老花头总念叨活着不容易，李掌柜要自己好好活着，师父又是让自己好生活着。
江破命想不明白，为何老一辈总将“活着”二字看得如此之重。
但言及此处，江破命自知不得嬉笑，忙正了神色回礼，“谨记师父教诲。”
孙跛子摆摆手，缓缓踱了步子回转小院，夹了叹息的言语传入江破命耳中。
“过上些年，你便能懂了……”
江破命正思忖这话里含义，不想有人拍了肩膀，孙铎一张胖脸凑了近前，“你练刀细致些，这些铁木……有些精贵……”
“值多少银子？”
“这么一根，能换四五口好些的刀剑出来。”
看着眼前胖子竖了根肥胖手指，江破命抬了自己双手看一眼，再看向十八根铁木的木桩，忍不住嗓子眼有些干涩。
孙铎胖手拍拍江破命肩膀，“不过你得好歹练出个样子，要不然亏了三叔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言罢不待江破命回应，径自转身迈了八字步晃着身子离了孙跛子这方小院。
积雪化了泥泞，孙跛子虽不在意外表，却也不是邋遢之人，也不愿让自家徒弟泥泞里扎了马步拎石锁去，屋里火盆木炭通红，倒也适合江破命打磨根基。
孙跛子窝了藤椅不时轻晃，偶尔坐起身子从身旁木几取了酒喝上一口，一副惬意模样。
师父在侧，江破命更不敢有偷懒心思，稳稳拎石锁扎马步，半柱香过后听孙跛子缓缓开口，“明日孙爷传你刀法招式，你可记着孙爷跟你说的《百战天刀》何事最重？”
江破命心中灵光闪过，开口道：“师父说过，天刀重势。”
“不错！招式皆有法可循，可你需记了天刀刀法最重气势，气势二字，气生势成，气泄则势不足，势不足则招式滞涩，对敌可不会等你顺了刀招去，你虽借观战悟了刀势，还得招式运用打磨一番……”
江破命忙点头暗记心头。
次日眼看孙跛子将自己来时包裹的那柄刀取了出来，想到要去砍那些似金铁的木桩，江破命还是感觉心头滴血。
怀里抱了刀随孙跛子到了木桩前，孙跛子斜了眼江破命，开口道：“你且不用内力试试这铁木。”
江破命身形顿时一僵，“师父，光用了力气去砍？”
见孙跛子微微点头，江破命向前一步，回首再问道：“师父，用几成力？”
孙跛子脸色发黑，沉声开口，“若群敌当前，你说该用几成力？！”
浑身一个激灵，江破命硬了头皮拔刀出鞘将刀鞘插了泥土，双手持刀狠狠斜劈向眼前铁木。
“铛~”
似金铁交击声传出，江破命被反震得虎口生疼，铁木只留了浅浅刀痕。
再看向手中那口刀，江破命不禁带了哭音转向孙跛子，“师父……刀崩了口子……”
看着江破命脸带了哭相，孙跛子却是咧嘴笑出了声，“孙爷偏要让你心头所谓宝刀残了去，如若不然，你小子心疼银子定不会把这刀当了刀用。”
江破命听罢，只觉心里发堵，呆呆看向手中刀欲哭无泪。
“莫纠结于外物，莫生雪给你留的彩头才称得上好刀，递刀过来，孙爷传你天刀招式。”
待江破命将刀递了孙跛子手中，孙跛子踱了一段距离站定，将手中那刀挽一个刀花，骤然身子一震，好似身形拔高数寸，气势不断攀升，江破命只觉眼前似有一山拔地而起。
“破命，孙爷传你这天刀招式，只有七字刀诀，那些招式之名终是虚名，天刀刀法，落刀之处，只为杀人！”
“孙爷给你演示一遍，用心记了体悟，看好了！”
“劈！”
“刺！”
“扫！”
“撩！”
“崩！”
“缠！”
“绞！”
江破命见刀出如烈虎，刀出则迅猛暴烈，再见招式之间圆转自如，毫无滞涩之感，招式不难，难的是招式之间的衔接与发力，招式开合间却又需留了余地护了自身周全，江破命只看懂两三分。
孙跛子收刀站定，迫人气势缓缓散去，气息平稳后开口道：“你可悟了二三分？”
江破命点头，随即又急忙摇头，“师父所讲七字刀诀我倒是看懂了几分，可除了劈砍出刀外其他刀法运转不大明白。”
孙跛子闻言笑道：“你且将孙爷讲的那七字记下，孙爷自会将如何发力讲解于你，但出刀换招这些，你得向这十八根铁木桩子求教。等你日后有了疑问，孙爷再来解答。”
“师父，这木桩如何个练法？”
“你每日从不同间隙进去，走遍十八根木桩间隙，但求出招连贯刀势不弱……若有朝一日，你能一趟断了这十八根木桩，也就可以出师了……”
连断十八根木桩？江破命眼前是不敢想的，默默望向眼前一片木桩，寻思怎样才能一遭走完，盘算着木桩间隙不禁有些头大。
孙跛子捋了胡须叹道：“孙爷观你功夫进境，两三年也差不多能应了孙爷所想，水滴石穿，你切莫耍滑懈怠，十八根木桩，少了一根，算不得出师。”
江破命连忙应下。
孙跛子暗叹，若是这徒弟日后行走江湖，自己立他五六根铁木便是，偏偏是要去北境那等地方，为人师者总得让徒弟活着的机会大些。
出神间不禁将眼神投向远处，小院所在地势还算高，便揽了部分地段入眼，江破命顺了孙跛子视线望去，所及之处隐见有孙家人影晃动张罗挂了灯笼。
江破命才想起，年关将近，马上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