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虽停,却未见晴,那座茫茫厚重的乌云依然压在头顶上空,仿佛伸手可及。

等到日落黄昏的时候,火红的斜阳出现在云朵与远山之间的缝隙,金灿灿的余晖洒落下来,天上的云朵明暗交织,地上的远山、绿水、花草、房屋,全都变得可爱起来。

入眼之处,皆是花火。

老桂树下,已经酣睡了整整一天的文妙终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揉一揉眼睛,掀开盖在身上的雪白长袍伸了个懒腰。才刚伸到一半,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小脸儿猛然变得惨无人色,连忙四下看去,瞧见了略感熟悉的景色之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

只是紧随其后,文妙看着那些倒塌烧焦的房屋,又脸色微变。

她将盖在身上的那件雪白袍子拿了下来,刚刚起身,就忽然听到上面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一觉,睡得挺久。”

文妙抬头看去,正见到坐在老桂树的一根树枝上赏景的云泽,愣了一下,惊喜道:

“云大哥!”

云泽笑着点了点头,双手一撑,就从树上跳了下来,一只手按在文妙脑袋上揉了几下。

“长高了不少。”

文妙立刻满脸得意。

只是很快就又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转头看向那些破烂房屋,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之前的事情,云泽并未隐瞒,领着文妙重新坐在老桂树的树根上,将自己知道的那些说了出来。小姑娘一直都在安静聆听,只是听着听着,她就变得伤心起来,眼眶红红地抱着双腿坐在那里,然后悄悄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偷偷抬手抹着眼泪。

云泽说完了事情经过,便不再开口,抬头望着远处的落日余晖一言不发。

文妙背对云泽,抹掉了脸上的泪痕之后,转过头来,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轻声问道:

“云大哥,你知不知道...一共死了多少人。”

云泽看她一眼,想了想,这才轻声叹道:

“抛开那些并非太一道弟子的客人,再抛开那些山贼恶匪,统共死了一百六十二人。”

闻言之后,文妙轻轻一颤,然后将脸埋进臂弯当中。

太一道没落至今,门下弟子本就不多,算上玉虚真人与长老太上这些老辈人物,再算上最近两年方才拜入太一道的小道童,全部加起来,其实拢共也就只有三四百人。

一夜时间,没了一小半。

头顶的老桂树轻轻摇晃着枝桠,一颗桂子,飘然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文妙的头顶,金色的薄雾明暗交替,悄然安抚了小姑娘动荡不安的心湖。

云泽忽然伸出手来,在小姑娘的发鬓之间揪出了一片杂草,无奈叹道:

“那些山贼,很不讲道理,对吧?”

小姑娘缓缓捏紧了拳头,并不答话,低声啜泣起来,衣袖上的湿痕慢慢扩散开来。

云泽站起身形,双手揣袖,瞥了一眼身后这株老桂树,随后转头看向远处落日余晖满花火的景色,轻声问道:

“咱们去后面走走?”

文妙抬起头来看向云泽,一双眼眶又红又肿,想了片刻,许是觉得自己也该过去祭拜一下,便轻轻点头,站起身来,跟在云泽身旁往道观后面的坟茔走去。

路上偶尔能够遇见一些行色匆匆的太一道弟子,正在忙着修缮道观。

走得远了,见得多了,小姑娘又开始伤心起来,那一座座弟子房、客房、寮房,全部都是大火焚烧之后留下的焦黑痕迹,这边的围墙倒塌了一段,那边的院墙还有没被冲刷干净的血迹,哪怕只是看着这些,也能知道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结伴走出道观后门。

在临近半山腰的地方,文妙见到了那一座座隆起的坟包,有些坟头前面立着墓碑,写明了埋葬之人的身份来历,亡于何故,死于何时,但有些坟头,却连墓碑都没有,就只一个光秃秃的坟包而已,新翻的泥土尚且湿润,都是一些没能逃过大火的太一道弟子,要么同在一屋的几人全被埋在废墟下面,要么就是已经逃出了房间,却依然没能来得及熄灭大火,所以等到玉虚真人带人翻出这些尸首的时候,已经无法分辨具体是谁。

好在数量不多,只有那么十几二十个,被埋在最后面。

云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顺手折了一些柳枝,最初的时候,文妙还有些不明就里,现在却是明白过来。

小姑娘依次走上前去,用柳枝代替墓碑,一个挨着一个插在坟头上。

等到祭拜了最后一座坟头之后,两人便来到附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恰好这里草木稀疏,转头瞧去,也恰好可以瞧见天边残阳,金灿灿的余晖洒落下来,这前方群山峻岭之间的景色,就一览无余。

文妙神情怔怔地望着远方看了片刻,然后一只手抓起一把雪白发丝,低头看去,忧心忡忡,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云泽,将发丝在手中摊开,递上前去。

“还能变回来吗?”

云泽摇了摇头。

文妙抿了抿唇瓣,放下长发,继续看向远处的景色。

云泽抽出一只手按在小姑娘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她的雪白长发,也将头顶那颗已经失去了金光如雾的桂子摘了下来,随后双眼一阖一开,尽管看不真切,却也能将小姑娘的情况了然于心。

青丝覆雪,生机惨被强行剥夺所致。

之前在寒隐寺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云泽并不知晓,只能勉强猜出个大概,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同时也很清楚,小姑娘是在担心那个法号性空的小和尚,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再喜欢她了。

云泽叹了口气。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佛家讲究六根清净,还有门当户对。”

文妙忽然有些心情低落,轻轻点了点头。

眼见于此,云泽便笑着说道:

“所以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担心性空小和尚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了,而是应该考虑怎么才能见到性空小和尚。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样,佛家讲究的东西有很多,大乘佛寺如今又是修行圣地,规矩就会更加森严

,三学、四谛、五戒、十善、四大、五蕴、六根、六尘、六识,这些全部都是佛家的道理,而佛门中人,也往往一心持戒,以戒为师。但如果抛开这些不讲,大乘佛寺远在西北,如果不是小和尚回来看你,你又怎么找他?从此而去,千万里迢迢路远,江湖险恶,还有奇山昆仑从中阻拦,你要怎么才能走到大乘佛寺?便是一路顺遂,真能走到,又要多久才能抵达?如果性空小和尚不来见你,你就根本见不到他,如此一来,即便你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文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可怜巴巴地站在哪里,低着头,望着脚尖,过了许久这才嗫嚅说道:

“我有努力修行的,只是...只是...”

云泽摇头一叹。

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文妙确实有在努力修行,比起上次相见,小姑娘的修为境界已经提升许多,却又无奈天赋不好,所以境界攀升算不上快。

这也是太一道没落至此的原由所在。

许是为了那株老桂树,太一道奉献出了太多的大道偏颇,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本是一流门派执牛耳者的太一道,才会出现弟子凋零的情况,始终无法找出一个扛鼎之人,无奈之下,就只能一次次地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到如今,就连身为一观方丈的玉虚真人,也不过尔尔,甚至没落到一门上下,竟然就只这么一位炼炁化神境修士,沦为二流门派中的垫底存在。

文妙当然不是例外,虽然天赋不算很差,但也只是相较于太一道的其他修士而言天赋不差,若非如此,玉虚真人也就不会将她当做未来的扛鼎之人,可一旦将她丢在北中学府那种地方,就连扫地都嫌多余。

云泽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真正重要的,是过程,还是结果?”

小姑娘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其妙。

云泽说道:

“那些山贼,确实都是不讲道理的,不过为了一己私欲,就可以大开杀戒,乱伤无辜,可咱们跟他讲道理,有用吗?”

不等文妙开口,云泽就已经自问自答摇头道:

“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人讲道理,也不会跟人讲道理,如果这些山贼愿意讲道理,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伤亡了。或许他们也是讲道理的,不过这些人只讲自己的道理,如果你不听,他们就会跟你讲拳头,拳头也是他们的道理。”

云泽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会讲道理的就是那些读书人,可为什么会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能够说出这些话的人,其实本身就与山贼无异。书生所讲的道理,都是书上的道理,是圣贤道理,为了劝人向善,可他们除了懂得这些道理之外,本身并不强大,甚至还有一部分书生,被人嘲为手无缚鸡之力。而当嘴上的道理与拳头上的道理出现冲突的时候,就明显会是拳头的道理更硬一些,所以这些人才会说出‘百无一用是书生’。”

说到这里,云泽忽然笑了一下。

“我忽然想到之前有人跟我说的一句话。圣贤道理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用来约束别人的。其他人如何以为,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对,不过在此之后,还要另外补上一句,拳头才是用来约束别人的。”

云泽伸出一只手在文妙面前,缓缓捏拳,咔咔作响。

“别人愿意跟你讲道理的时候,咱们跟他讲道理,这很对,可如果别人不想跟你讲道理呢?在我看来,这就需要先将他们全部打服,打到他们愿意跟你讲道理的时候再跟他们讲道理,这就需要你的拳头够大才行。就像那些山贼一样,只要他们的拳头够大,哪怕道理只是歪理,太一道也必须得认。”

说完这些之后,云泽又一次问道:

“所以,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过程,还是结果?”

文妙抬头看向云泽,又看了看他伸出来的那只拳头,一言不发,眼神却是逐渐变得坚定下来。

...

云泽与乌瑶夫人,只在太一道住了短短两天,就告辞离去。

至于太一道如今已经损失惨重,又该如何处理斋醮科仪人手不足的情况,就不在云泽的考虑之内,只是云泽有所不知的,则是在他刚刚离开太一道的第二天,本是被玉虚真人当做未来扛鼎之人悉心培养的文妙,却不声不响打了包裹,又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就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太一道。

信中字数并非很多,简而言之,便是外出游历一旬则返,勿念。

只是等到有人发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尽管玉虚真人第一时间就已派人沿着文妙留下的痕迹出门寻找,却也只知她在离开太一道之后,就去了西边山下的城池,痕迹到此为止,小姑娘也从此去向不明。

...

此番北上返回学府,因为时间尚且充足的缘故,顺路经过北城南域那座城中城的时候,乌瑶夫人便与云泽暂且停下,去了一趟北临城南域学院。

故人已然所剩不多,曾与云泽同在一间弟子房的怀有俊算一个,早就已经分道扬镳的何伟算一个,如今还在学院后山读书,却已拜了启明大长老为师的丁启茂算一个,除此之外,就只有曾为仙宴阁少女修士的青竹姑娘。

前面三人,云泽只去看了怀有俊,仍是当年那副貌不惊人的模样,一旦丢入人群之中,一眼瞧不见,就再也找不出,不过相比当年,如今的怀有俊却也成熟了许多,已经是命桥境修士,可即便如此,依然算不上是数一数二,一代代新人换旧人后,已经泯然众人,再也不复当年跟在景博文身边时的那种风光无限。

两人相见,难免叙旧,乌瑶夫人便与云泽说过一声,就转身而去,要在城里随便逛逛。

在此之后,云泽又去找了如今也在学院中的青竹姑娘,颇有些出乎意料的,许是席秋阳往日里的多加照拂,修行根本已然损坏严重的青竹姑娘,如今已是初入十二桥境的修为,甚至比起怀有俊还要更高一些。不过按照席秋阳之前的说法,无论青竹如何努力,修行根本损坏严重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除非能够找到造化圣药帮她修缮,否则这一辈子最高最高也就炼精化炁。

对于此事,云泽早便知晓,只是看不出青竹的上限在哪里,但也能够猜到不会很高,命桥境,十二桥境,或者灵台境,毕竟青竹的天赋本就不好,若非如此,也就不会被人丢去仙宴阁当做少女修士来培养。

所以最高

可以炼精化炁的说法,已经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一场摆在仙宴阁的酒宴,直到深夜,方才宾主尽欢而散。

云泽也被青竹留在仙宴阁后院的小楼当中过了一夜。

次日,云泽独自出门,在后院闲逛。

仙宴阁坐落在万级阶梯之上,离地数百丈高,后院有一无底之处,唯有廊道七纵八横,悬在半空,行走其上,自然可以低头俯瞰下方景色,又有一座巨大湖泊宛如碧玉,清起之时,阳光和煦,能够见到水雾蒸腾,隐有波光粼粼,实乃景胜之地。

云泽并未走上悬空廊道,而是驻足回廊之中,距离栏杆尚且有着一段距离,低头俯瞰湖中景色。

这座仙宴阁的大掌柜,恰好打从另外一座后院出门,途径此间,衣衫不整,瞧见了正在赏景的云泽,稍稍一愣之后,就立刻肃整衣衫,换上一副谄媚笑脸,拱起双手迎上前来,自是免不了一番虚情假意的恭维客套。

见到此人的时候,云泽有些意外,还以为自从此人上次为他截胡了那场真仙宴后,出不多久,就会因为事情败露备受责罚,哪怕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最起码也要丢了仙宴阁的大掌柜一职,可如今看来,竟然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这些恭维客套,却让云泽有些烦不胜烦。

但在云泽正待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又忽然记起一件事,便抬手打断了大当家的恭维之言,随口问道:

“之前你自作主张送给我的那场真仙宴,是截了谁的胡?”

大掌柜一愣,有些为难,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凑上前来压低了嗓音严肃说道:

“小友这番话可不兴问啊,咱们仙宴阁是有规矩的,既然三族老已经说了不许告知旁人,小人又怎敢违逆三族老的意思,告诉小友三族老不惜自掏腰包大摆真仙宴,是偷偷宴请了东域姬家的某位太上与三族老一起密谋麟子之位,万一此事要被三族老知晓,那三族老岂不是要拔掉小人一层皮才行?”

云泽眼神惊愕地看着这位大掌柜。

然后不动声色摸出一把灵光玉钱,搁在这位大掌柜藏在衣袖下边的手里。

大掌柜脸色一喜,迅速收敛,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顺便退后两步,神情严肃地伸出一根指着云泽的鼻子,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

“小友僭越了,仙宴阁的规矩不可破,老夫又岂能随意告知小友这等隐秘?有关此事,小友不必再问,老夫也无可奉告!”

言罢,这位大掌柜便一甩大袖,纷纷离去。

云泽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能够才道,这位大掌柜是在担心隔墙有耳。

对于姜家与仙宴阁之间的事情,云泽所知不多,但那站在姜星宇身后的姜家三族老,既然有胆敢在这座仙宴阁中大摆真仙宴,用以宴请姬家来人,也就意味着这座仙宴阁应该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不是全部,也得十之六七,所以大掌柜有此顾虑,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这也确实解决了云泽一个从未上心的疑问。

难怪截了别人的真仙宴后,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甚至就连这位胆大包天的大掌柜,也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又是一件意外收获。

云泽心思活络,狐疑种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站在原地低头俯瞰下方湖泊美景,直到青竹起床来找,这才与之一起联袂离开。

当天正午,云泽便与乌瑶夫人一道离去,只用半天,就在入夜之时赶到北中学府,却也并未第一时间返回山上去找姜北,而是先跟乌瑶夫人一起去了一趟府邸这边,找到席秋阳,与之说了姜家三族老宴请姬家某位太上的事情,想要席秋阳提前返回南域学院,查明此事。

席秋阳只是略作沉吟,便点头答应下来,不过鹿鸣那边还得云泽自己去说。

云泽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动身前往后院。

见到“久别重逢”的师父之后,原本正在睡前读书的鹿鸣自是惊喜不已,不等云泽开口,便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叽叽喳喳像只黄鹂鸟,说了自己来到府邸之后的许多事,今儿个跟着谢安儿一起学做糕点,明儿个跟着师爷一起练拳,后天又跟那个姓秦的混蛋一起读书,偶尔还会跑去三祖母那里跟她学唱曲儿、学弹琴、学下棋、学女工,说起来倒是像模像样,但究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云泽倒也没有计较这些。

再后来,鹿鸣又着重说了某个黑毛畜生拿着一颗桂花糖就想骗她的事。

说到激动处,鹿鸣干脆起身,举起一只手装作拿着东西的模样,一边挥舞一边恶狠狠道:

“那黑毛畜生可恶得很,真当我是三岁孩子哩,我当时瞧他的表情就知道我肯定猜中了,那黑毛畜生手里绝对就是三颗糖,但他后来就只拿了一颗出来,还说欠我两颗,等二夫人回来之后就会去讨零花钱给我补上,又问我他是不是要比师父对我还好。师父,你来评评理,他这话说得气不气人?所以我肯定不能惯着他呀,呸的一下就把糖给吐出去了,还用书本把他砸得直叫唤!”

说完之后,鹿鸣立刻满脸得意地叉腰,挺胸抬头道:

“师父,你说徒儿厉不厉害?”

云泽笑着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直到鹿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才打住,然后斜眯一眼窗户外边那个偷偷摸摸探头探脑的家伙,不予理会,让满脸得意兴奋的鹿鸣重新坐下,这才说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闻言之后,鹿鸣立刻变得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用手去扣桌上一道木板年轮的纹理。

云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要乖乖听话,师父又不是不要你了,但还是那句话,极北之地确实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所以你就只能暂时跟在师爷身边...你要记得好好读书,认真练拳,等师父从极北之地回来之后,如果你能学有所成的话,那师父就带你出去闯荡江湖。”

鹿鸣一愣,猛地拍案而起,神情振奋,伸出一只手来竖起小指,大声叫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咱们拉钩钩!”

云泽哑然失笑,只得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一起。

鹿鸣立刻咧嘴而笑,拽着云泽的手摇摇晃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乌龟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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