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宏看了也觉心中惨然:“曹大人为末将费尽心血,我便粉身碎骨也难报将军大恩大德。”

“史将军只要英勇杀敌,本将军便不枉这李代桃僵之计。”

“大人,末将有一想法,可助大人破敌。”

“本将军愿闻其详。”

“末将与匪首红军友早有交往,堪称情同手足。欲借此机会,声称逃出大营前往彼处投靠,相机作为内应,消灭红军友一伙匪寇,以报曹将军大恩。”

“神一魁手下四个头领,惟红军友最为难缠,他对官军是闻风即逃,极难捕捉。如史将军能去卧底,自是最好不过。”

“如不见疑,末将今夜便走。”史宏又说,“家小倶在营中,末将决不会就此潜逃。”

“将军哪里话来,常言道疑人不用。”曹文诏站起身,命手下斟上两杯酒,递过一杯,“来,我为史将军送行。”

史宏与曹文诏同时一饮而尽,表明了彼此的信任。

大地一片萧条景象,九月的甘肃,原本是大旱的田野,而今只有枯黄的衰草,在早来的寒风中发抖。镇原附近的村庄,巳经是十室九空,听不到犬吠鸡鸣更鲜见炊烟升起。频繁的战乱,使得人世间已少有生气。义军们的补给也呈现出极大的困难,抢掠也得有个目标,而今连人都看不到了,你还去抢谁?西壕是一个较大的集镇,眼下还有数千居民,这是义军嘴边最大的一块肥肉了,所以,四伙义军谁也不肯离开这能赖以生存的宝地。在神一魁的主持下,义军的联席会议还在进行。

神一魁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各位头领,也不把我这个总指挥当回事了,我再重复一遍,如果贪恋眼前的蝇头小利,还不尽快分兵离开西壕,这里便是全军的葬身之地。”

“是啊,”红军友开口了,“李都司的人马就在镇北,理应北上迎拒曹文诏的官军。”

“让我去送死,你们想得倒美。”李都司登时反驳,“谁不知军中有一曹,民军听见心胆摇。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所向无敌,你红军友的队伍实力最强,为何不去硬碰硬。”

“现在的形势是万分危急,宁夏总兵贺虎臣已从南面进逼,王承恩从东面领兵相距不过五十里,而洪承畴亲率他的洪家军,也从西面向这里靠拢,官军的包围圈即将合成。”神一魁急得原地直跺脚,“难道大家非要朽在这西壕等死不成!”

杜三不满地瞪了神一魁一眼:“你要我们离开西壕,这方圆百里之内找不到一粒粮食,难道我们喝西北风同官军作战,还不是照样送死。”

“与其满世界瞎冲乱撞,还不如在这西壕坚守。”头领杨老柴不愿离开,“在这西壕至少眼下还有饭吃。”

“其实官军四路人马合起来,也不过三万多人,我们四股总共有十万人马,只要大伙一条心,何愁不能战胜官军。”红军友不再要求李都司的人马北上与曹文诏接战了。

“咱这民军何曾有过一条心,事情坏就坏在这上面。”神一魁对此算是伤透了心,“官军一来,从没有协调作战,全都是自己顾自己,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也就成了乌合之众。”

“神一魁,你不要长官军志气,灭自己威风。”杜三连表面上的面子也不给他,“以往我们各自为战,相互支援有所欠缺,这些都是正常的。我们四股的事,我们自己会协商,用不着你多操心。”

神一魁脸色一阵阵发白:“就你们几个的小算盘,那点心思我早就看透了。官军打来自顾自,就这种状态,官军四路围攻上来,你们还不得全玩完。”

“神一魁,你这个总指挥早该歇菜了。”杨老柴更不客气,“我们哥四个,都长着脑袋,用不着你来指挥。给你碗饭吃,就偷着乐去吧,别想还在我们头上发号施令。”

“本来就是嘛。”红军友也参加了对神一魁的攻击中,“你说什么官军四路围攻,它区区三万人,怎么包围我们十万大军。只要我们四股人马团结一心,三万官军还不够我们吃的呢!”

“对,我们不离开西壕,就在这里以逸待劳,与官军决战。让全国的民军,都振奋一下斗志,也扬眉吐气一回。”杜三发表了会战宣言。

众人纷纷响应,神一魁的意见被否决。他明白自己的总指挥头衔,是徒有虚名,只有叹气而已。

四路官军按洪承畴的部署,同时向义军发起了进攻。四路人马中,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战斗力还是最为强桿的。他们对西壕的冲击,简直就是如人无人之境。杀了个几进几出。红军友事前说得好听,一见曹军像旋风闪电一般勇猛难挡,他哪里还敢死顶,早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率先撤出了西壕。而杨老柴则按事先说好的战法,率部下过来增援。哪儿料到迎面与曹文诏相遇,双方交手不过几个回合,杨老柴便被生擒。杜三见状过来救援,坐下马被曹军砍倒,也坠落在地,身上多处带伤而做了俘虏。宁夏、甘肃所有官军和洪家军,一齐杀向核心,西壕决战以义军彻底失败而告终,神一魁也在混战中丧命,只有红军友、李都司得以逃脱。

红军友的人马因为溜的早,所以损失相对较少。他明白自己不是曹军的对手,所以一路狂奔就是不再与曹军接战。然而曹军三千关宁铁骑,全是两匹战马,在追击途中,曹军是马不停蹄,一匹马跑累了,再换上另一匹马。红军友终于没能逃脱曹文诏的追击。三日之后,被曹军围困在孙家寨。

这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主庄园,城高池深,四角筑有碉楼。且寨内粮食充足,红军友抱定一个信念,只是固守决不出战。曹文诏攻了多次,损折了几十号人马,他心疼自己的老本,便不再猛攻了。

红军友总算得以松口气,自打被围,他就没得休息。此时一见曹文诏停止了进攻,他感到困意袭来。对身边的史宏说史贤弟,看光景官军一时半会不能再发动攻击,你替我照看一下,我去睡上一觉。如果官军猛攻,你就派人叫醒我。”

“大哥放心,有我在城楼上盯着,管保没事。”史宏拍胸膛,“如果吃紧,小弟自会召呼兄长。”

红军友认为,史宏投降官军,反倒险些丧命。他是从曹文诏手下逃出,断不会再蹈覆辙,放心地回到指挥所倒头大睡。月亮爬上了树梢,群星在夜空中眨眼,南门的守卫在轮班休息,两个站岗的士兵也困得东倒西歪,抱着长枪原地睡着了。史宏瞅见无人注意,一封箭书射到了城下。巡哨的官军拾到,立刻呈报与曹文诏。看过箭书,曹文诏亲自挑选了一百名精细武士,悄悄埋伏在南门外吊桥边。同时,命人在营前高高挑起一盡红灯。

城头的史宏,眼巴巴地望着,看到信号升起,他立刻在城头放下了吊桥。随之飞步跑下城头,轰隆隆打开了城门。声音惊动了守城的义军,他们懵懂地揉着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哪里容得他们清醒过来,曹文诏和一百武士早已杀人城来。守卫南门的义军,大都稀里糊涂做了屈死鬼。

史宏接到曹文诏将军,大功告成,后续队伍应当跟进。”

“这你无须多虑,且头前带路,我们去取红军友的性命。”曹文诏顾不上多说,“功劳本总兵都为你记下。”

“曹将军,随我来。”史宏领着曹文诏的一百精兵,很快来到义军的指挥所门外。

岗哨喝问:“那个?”

“我,史宏。”

“这许多人等所为何事?”

“有重要情况报告大王。”史宏就要进门。

“不可,”岗哨阻挡,“大王还在睡梦中。”

曹文诏上前何需与他废话。”挥刀直插岗哨的胸膛,刀进血出。岗哨话未说出,即已陈尸地上。

曹文诏率人立刻闯人房中,红军友业已被惊醒,坐起身问道:“什么人擅自闯进我的房间!”

“我,曹文诏。”

“啊!”红军友大吃一惊,情知不好,赶忙举起双手,“曹将军,我投降,情愿归顺。”

“晚了!”曹文诏挥刀砍去,鉴于史宏的教训,他不想再留下麻烦,刀刃锋利,人头滚落。

红军友的人头呈送到洪承畴处,此时洪承畴传令嘉奖,同时要求曹文诏一鼓作气,完成未竟的事业,斩杀李都司。

曹文诏自是老一套办法,带领部下马不停蹄地猛冲。李都司的队伍还有上万人,他逃着逃着突然勒马不动了。身边的部下问:“大王为何勒马不前,官军就要追上来了。”

“我们这样跑,跑到天边,曹文诏追到天边,跑到何时是个头啊。”李都司话语中满含着无奈和悲伤。

“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打不过人家。”

“你看看这眼前的地势,两侧是高坡,中间是大路,按兵法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埋伏地。”李都司指指点点,“我们何不在此打曹文诏一个埋伏,出其不意,或可大败官军。”

“就怕我军的战斗力不如官军,部下没有必胜的信念,不敢勇猛冲杀,届时会功亏一篑。”

“我不信曹文诏会是铁打的,他也是爹娘生父母养,也是血肉之躯,就不能让他吃败仗?”李都司下令部下停止逃跑,在这南原谷地,布下了埋伏。

曹文诏只是一味地往前冲,在他的心目中,敌人只有逃跑被杀的分儿。进人南原谷地,看不到掉队的义军,看不到丢弃的辎重,两侧坡高林密,中间的大路上静寂无声。副将提醒说:“将军,末将看着有些反常,这地势敌人别再设下埋伏我们就要吃亏了。”

“敌人已成惊弓之鸟,逃跑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设伏兵。”曹文诏过于自信,“只管追击,别让李都司逃之夭夭。”

“好吧。”副将催促人马加速前进。

猛然间号炮响起,义军的伏兵尽出,前后将官军堵截。李都司挥舞着大刀,高声呼喊道:“曹文诏,哪里走,你已经中了我军的埋伏,钻进了口袋,无路可逃拿命来!”

这埋伏确实是出其不意,曹文诏大为震惊,他和他的部下无不惊惶失措。当然在数量上义军众官军寡,甫一交手,官军便处于下风。曹文诏的坐骑连中两箭倒地,把曹文诏也摔落马下。

李都司明白鼓舞士气瓦解官军人心的道理,他命人齐声高呼:“曹文诏死了,曹文诏业已阵亡。”

果然,中埋伏的官军队伍愈加混乱,而义军则越杀越勇。曹文诏的副将也顾不上另做安排,急将自己战马换与曹文诏骑乘,而他自己则壮烈牺牲。曹文诏悲愤中舞动长矛,在敌军中左冲右突,把一个个敌人挑落马下。但是,他始终不能冲出包围圈,而且身边的人则越战越少。形势对曹文诏万分不利,难道这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真就要葬身这南原吗?曹文诏已做了拼死的打算,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洪承畴的洪家军杀到了。原本即已勉强困住关宁铁骑的李都司,被洪家军一冲,立时便稀里哗啦,李都司抢先催马即逃。曹文诏士气大振,哪容李都司逃走,纵马紧追上去,照准他的后心刺去,一枪把李都司挑落马下。手下人过去,快刀割下了他的人头。

曹文诏把李都司人头呈与洪承畴验看:“总督大人神兵天降,使末将转危为安,转败为胜,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智者千虑也有一失,曹将军百战百胜,这斩杀敌酋李都司,又是盖世奇功,本督定上报朝廷为将军请求封赏。”

“末将不敢,所有胜利,全赖总督指挥有方。”曹文诏自然要谦逊。

洪承畴感到自己不枉皇上的信任,这一连串的胜利,足以向崇祯皇帝报捷了。他随即拟写了报功的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城。

清风明月,星光闪烁,淡淡的花香阵阵袭来。紫禁城的夜安静祥和,蛾摔在草丛间轻轻地吟唱。崇祯皇帝与周皇后,并肩在宫中漫步。这是皇上十分难得的休闲,周皇后万分珍惜这美好时光,唯恐打破这少有的宁静。一阵轻柔的琴音飘人耳中,是那样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崇祯不觉循声走去,渐渐来到承乾宫外。

“皇上,这是田妃的住处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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