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南门外,驻扎着三十六营之一的上天龙,他们的队伍约有一万人,而且马军占半数以上。相对来说,在三十六营中属于中等战斗实力的队伍。上天龙发现官军有探马几次三番地在他大营外梭巡,感觉到他被官军选择成了攻击对象,急派副头领滚地龙去向王自用求援。

紫金梁王自用问滚地龙:“二大王,你确定官军真的会对你们进行攻击?”

“十有八九。”滚地龙提议,“王大哥,如果官军来攻,你用令牌调集四营兵马,从外面将官军团团包围,何愁不能打个胜仗。”

“这倒也是,”王自用很重视与曹文诏的第一场战斗,“如果首战获胜,那我军的士气就会高涨,二十万大军或许就可以打下太原城。”

“就是嘛!”滚地龙再三叮嘱,“王大哥,千万要调兵围敌,我们保证可以坚持一个时辰,这时间完全够你运筹调度了。”

“好,只要官军对你们进行攻击,我就立即调兵增援。”王自用还特别交待,“届时,我部大军也将加人围敌的战斗。”

“有王大哥出战,此战我军必胜矣。”滚地龙信心满怀的离去。午时过后,天空布满了乌云,寒风也一阵紧似一阵,太阳不时露一下半遮半掩的脸儿。太原城的东门突然打开,官军的副将带领几千人马,高声呐喊着杀向城东的营寨。这里是混世王所属的两万人马,几乎全是步军。他们被官军的冲锋阵势吓破了胆,混世王急派部下向王自用告急,请求调兵救援。王自用可就犯猜疑了,莫非曹文诏用的是声东击南之计。但是刚刚开过军事会议,可不能不予救援呀!他立刻派人持三面令牌,分别向高迎祥、张献忠、刘国能三营调兵,要他们合围官军。三位头领见到令牌,不好意思见拒,便都部分分兵试探着向混世王营地靠近。王自用见令牌管用喜不自禁,也整顿兵马,准备对官军实行合围。

滚地龙乘马满头大汗来到,他已顾不得下马:“王大哥,曹文诏亲率关宁铁骑,对我军营地发起了猛攻。其势甚猛,请速派救兵,若是迟延,我全军休矣。”

“这,”王自用明白,他不幸猜中,真的是中了声东击南之计。副将统带的是太原城内之兵,而真正的关宁铁骑,则是由曹文诏统领,南门的上天龙才是官军的主攻方向。

“王大哥,你要言而有信,快调援兵啊!”滚地龙催促。

王自用想,好在义军有三十六营,立刻派部下传令,调扫地王、黑煞神、曹操三营人马前往救援。可是,传令者很快返回,言称三营头领因不见令牌拒不受命。王自用明白,这是最好的推托借口。他只好再派传令官去口传命令,要高迎祥、张献忠、刘国能三营改往南城参战。他决心以绝对多数兵力包围曹文诏,重创关宁铁骑,取得山西境内的首战大捷。

可是,传令官又很快返回,报称张献忠言道,打仗岂是儿戏,怎能朝令夕改,叫部下如何适从。传令官还说,其实调兵巳不管用,上天龙的队伍已被打垮了。在官军的追杀下,无不抱头鼠窜。

王自用长叹一声,心说还妄想首战告捷,看起来能保住性命便谢天谢地了。他传下将令,全军立即撤退。

义军诈降崇祯责将战鼓咚咚,战马啸啸,战场上是一片凌乱的景象。枪刀遍野,死尸满地。伤员倒卧在地上呻吟哀嚎,营帐旗幡丢弃得触目皆是。曹文诏的关宁铁骑的几个冲锋,上天龙的队伍就巳七零八落。滚地龙望着眼前这一切,他已是欲哭无泪。原以为两万人马,至少也要坚持一个时辰,谁料想也不过转眼间的功夫,两万人的队伍便全都垮掉了。

一个小头领断了双腿飢在地上下半身血糊淋啦的一片,看见滚地龙,强撑起上半身二大王,大王他们逃往霍州方向,你快去那里追赶吧。”

“那你?”滚地龙哀怜地问。

“就不要管我了,死活只能凭命由天了。”小头领倒也现实,“看我这样子,你想救也救不了,你快去找大王他们去吧!”

“你多保重!”滚地龙无可奈何地打马离开。

此时此刻,义军的二十万大军便已分崩离析。用不着曹文诏逐一地冲杀,三十六营即纷纷撤离了战场。他们避曹文诏就如避瘟神一样,都想离他远远的。三十六营的队伍,逃向了四面八方。城头上的太原知府简直看呆了,他万万没想到曹文诏这三千关宁铁骑,出城这么一冲,二十万敌人便如鸟兽散,曹文诏的队伍,真就如同天兵降临了。

曹文诏的作战风格就是穷追不舍,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上天龙的残部约一万人逃到霍州,刚刚和滚地龙见面,二人还来不及叙叙别情,曹文诏的追兵就巳杀到了。兄弟二人仓惶迎战,可惜当了一回义军头领,也曾统领过数万人马,最终还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紧接着,曹文诏追到孟县,混世王的人马还有两万,是官军的六倍,混世王拉开阵势要同曹文诏决一死战。然而关宁铁骑一冲,混世王的人马便散架子了,混世王本人也被曹文诏用长矛挑落马下丧命。曹文诏并不满足现状,他要追求不断扩大战果带着他的常胜军关宁铁骑,相继又在五台、定襄、寿阳、太谷、范村等地连战连捷,消灭义军十四大营。而今他把眼睛盯到了紫金梁身上,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王自用中的统帅,人马也最多,消灭了王自用,残匪群龙无首,余下的灭起来就更为容易了。

王自用担心的就是同曹文诏接战,所以他一直带着部下回避着曹文诏,而向其鞭长莫及之处游击。但如今曹文诏把他作为主攻的对手,他数万人马跑就跑不过关宁铁骑了。官军从泽州、润城、沁水,一路追来,半月之内打了七仗,基本是曹文诏追着王自用的屁股打。七战之后,王自用的人马巳损失大半。见此情景,他对并肩战斗的两营头领老回回与过天星说:“二位大王,我们就这样被曹文诏追着打,谁也逃不掉,也得变个法子了。”

老回回没啥主意:“大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咱们分兵吧。”王自用谈了他的想法,“我去榆社,你带兵去武乡,过天星所部去高泽。他曹文诏要追只能追一路,另两路就可以趁机逃脱,我们何苦非得绑在一起让曹文诏追杀。”

“王大哥所言有理,咱们就这样办。”过天星早就想离开单独活动,此言正中他的下怀,“这回看他曹文诏会不会分身术。”

义军分兵了,而曹文诏则是盯住紫金梁不放。从山西一直追到了河南济源,王自用被追得狼狈已极,根本没有休整的机会。结果是身染重病的他,连找医生治病的时间都没有,使得他在济源一命呜呼。他的弟弟王自有,也在曹文诏的攻击下,于疆场被杀。曹文诏回过头,又连续追杀了老回回与过天星两股义军,使得在山西结盟的三十六营基本上烟消云散。可以说,曹文诏在追歼义军的战斗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如果战斗就这样打下去,崇祯消灭农民起义的战争,是完全可以取得彻底胜利的。

残余的义军,陆续跑到了河南武安。因为陕西有洪承畴,山西有曹文诏,眼下只有河南可以落脚。如今各股义军总数不下十五万人,这公认的领导中,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闯王髙迎祥的头上。因为所有义军,数他这一支实力最强,人数约有三万,而论资历也数他资格最老。在眼下唯一能与其争雄的便是八大王张献忠了,而张献忠凡事不往前贪,他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浅显的道理,他反倒极力把高迎祥往前举。

义军在武安得到了休整,因为一年多来,他们一直是被官军追着打,难得有这样一段休整的时间。在他们的附近,只有统率昌平军的总兵左良玉的人马大约也就一万多人。而这个左良玉,完全一改曹文诏的战术,只是在近处瞄着他们,而从不发起攻击。

对此,李自成心中生疑。他找到高迎祥:“高大帅,左良玉按兵不动,其中必有阴谋。”

“不见得吧!”高迎祥自有见解,“他是兵少,故而不敢轻动。”

“如此说,他就是在等待援兵。”

“等就等,便等来又能如何?”髙迎祥不以为然,“我们有十数万大军,他便再来几万,不也还是这样。”

“如果官军从四面到来,把我军合围,可就是命悬一线了。”李自成明确提出了他的预见。

“不至于吧!真要那样,官军包围我军至少得有十万人。而十万官军只会陆续到达,我们不等他到齐,也早就溜之大吉了。”

“大帅,还是小心为上。”

“也不能过于谨慎高迎祥也有他的道理,“我们一路为官军追杀,难得有这样一个休整的机会,且呆上十天半月。战斗力得到恢复,粮草给养得到补充,我全军再行动不迟。”

事实证明,李自成是有远见的。难怪以后他能在灿若繁星的明末农民起义领袖中脱颖而出。事实证明,崇祯皇帝也是一位较有军事素养的统治者,他严令左良玉只在义军后面尾随,而不许发动进攻。在此期间,他以皇帝的权威,急调山西总兵曹文诏,京营总兵王朴,宁夏总兵杨九州,还有河南本省各州府的人马,从四面向武安合围而来。待到半个月之后,高迎祥警觉想要溜之大吉时,十几万官军编织成的包围网巳经严丝合缝。高迎祥组织起精兵强将,几次试图突破包围,都是撞得头破血流缩了回去。至此,义军彻底绝望了。

十五万人的吃喝,武安这小小的县城,已是不能保障供给,义军已经改成了两餐,而且还全是稀饭。头领们聚在一处叹气,罗汝才说如今空有万两黄金,却买不到粮食,再有几天,不等官军发起攻击,我们自己就得饿死。”

张献忠头脑活泛:“黄金既然不能当饭吃,何不用他买一条生路?”

高迎祥晃晃头:“官军胜利在握,还会收钱放我们逃生,这是白日做梦。”

“黄金耀人眼,财帛动人心,反正失败了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妨用黄金试试碰一下运气。”李自成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走投无路的头领们,也只得走这步棋了。各营凑了五千两黄金,交与张献忠:“八大王能言善辩,这买路的事只有你能办好。”张献忠也急于脱身:“好吧,我老张就去闯一下,是好是歹总得有人冒风险。不过,要是白瞎了,你们休要怪我。”

大家全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你只管去活动,办成办不成,全看我们的命了。”

张献忠可不是胡冲乱闯之人,他明白这个包围圈的总指挥是曹文诏,就派手下的亲信张全,持他的亲笔信前往投石问路。

曹文诏在大帐接见了张全,看了张献忠的来函后:“你是八大王的书办,这等大事非是你能决定的,得他亲自前来商议。”

“八大王说了,如果曹大人有意,便将半数黄金送到,待队伍脱离险境,即付另一半黄金。”张全回答得还算得体,“其实就是这样一笔简单的交易,用不着非八大王亲身前来。”

“话不能这么说,八大王他亲自来,表明他的诚意。”曹文诏语气很是决绝,“如是真心实意,张献忠就亲自带着五千两黄金前来交割,本巡抚自会放你全军一条生路。”

“此事不宜张扬,曹大人难道不怕被别人知道。”

“关键是受降能否成功,既然十五万民军全数缴械。我曹文诏便是大功一件,又何惧外人的闲言碎语。”曹文诏是信心很强,“何况我便收了黄金,我的部下,也没人敢走漏风声。”

“曹大人的意思小人俱已明了,待我回去向八大王禀报。”张全拜辞归来,向张献忠一一做了回禀。

张献忠沉思片刻:“曹文诏不可信。”

“小人倒还看不出,”张全认为,“他既同意受降,当不会自食1=10

“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张献忠稍加思考,“张全,你这样试试曹文诏的诚意。”

一个时辰后,张献忠带着五千两黄金的箱子,在张全的引领下,来到了曹文诏的大帐。张献忠上前一揖:“给曹大人见礼了。”

曹文诏眯着眼睛仔细上下打量:“你是张献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见了本巡抚,为何不跪?”

“如今尚未归降,双方还是对手。待到降顺成功,自当大礼参拜。”张献忠又是一拱手,“曹大人还请见谅。”

曹文诏问:“五千两黄金可全带来?”

张献忠命张全打开箱子,成锭的金元宝光芒闪耀夺人眼目:“大人请看,一两不差。”

曹文诏冷笑几声:“将张献忠拿下!”

“曹大人,这是为何?”张献忠后退几步。

张全上前回护:“曹大人不该言而无信。”

“常言道兵不厌诈,我同你说的全是假话。张献忠乃朝廷要犯,怎能接受他的投降,他只有死路一条。”曹文诏再传军令,“拿下。”

张献忠拔刀格斗:“曹文诏,你言而无信,是个卑鄙小人!”

“格杀勿论!”曹文诏站起身来发出狠话。

二武士上前,只三五下,便将张献忠活捉。曹文诏立刻生疑:“这张献忠为何这般不禁打?”

“我家八大王一向养尊处优,从不上战场,自然是武艺平常。”张全高声质问“曹大人,你如此不讲信用,义军首领谁还与你再行联络?”

曹文诏也不多言,而是快步走到装载黄金的箱子前,用手抓起金锭,立刻感到分量不对,他狠狠砸向张全:“好你个书办,竟然用假金锭来欺骗本官,你分明是活够了。”

张全捂着出血的额头曹大人,难道只许你用诈,就不许我们用诈?”

曹文诏转过身,双眼目光如电,灼灼逼视张献忠:“如此说,你这个张献忠也是假的!”

“哈哈哈!我八大王别人岂能冒充,反正是信不信由你,要杀要剐随便!”张献忠面不改色。

曹文诏一见难以诈出破淀,又突然把宝剑架到张全的脖子上:“说,这个假张献忠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八大王张献忠啊!”

“再不说真话,可就没有机会了。”曹文诏的剑锋把张全的脖子切开一道口子,鲜血已流淌下来。

“曹大人饶命,小人不敢说谎。”张全的双腿在发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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