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的一声巨响，一个火球从城门飞出来，跌落在城外正在攻城的大军之中，炸开了一片。
十几个将士被轰倒，鲜血，雨水，泥浆四处飞溅。
“撤退，撤退，快撤退！”
顾寒熠看着这场景，心下一紧，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杀手锏？
漠河关那边调查到的，用硫矿所做的新型兵器就是这个？威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正在慌忙撤退时，又一个火球在城内飞射出来。
“快躲开！”
千夫长指挥这将士们撤退，试图躲过这个威力凶猛的火球。
而顾寒熠，早就被他们护送得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随着这第二颗火球的出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物威力非凡，一个便能在顷刻间将十几人炸伤，按这么下去，不用打了，他们只要外城外丢火球，就能将他的人全部消耗掉。
只不过，这一个火球，却没像第一个一样，在落地时炸开。过了一会儿，仍没发出巨响声，就静静地躺在地上。
几个大胆的将士，在等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靠近那黑溜溜的球体。伸出手中的长矛刺了刺，也没有任何反应。
有心细的人发现，这球刚从城内投射出来的时候是带着火的，然后在下坠的过程中，周身的火都被雨水浇灭了。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有炸开？
“兄弟们，这玩意儿好像怕水。”
“那还等什么？冲啊！”
不知是谁先带头冲了出去，紧接着，后面的人亦如猛虎一般，跟着冲了上去。
“隆、隆、隆……”一阵阵巨响，城门被顶开了。
后面又有几个火球飞射出来，但都已经不足为惧。
庞大的队伍在雨中，犹如一条巨龙一样，从攻破的城门贯入陵都城内。
明明胜利在即，顾寒熠却感觉心头突突地跳了两下，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正在和楚漓对峙的季佑，听到城门被攻破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进来了。
他冷哼一声，“江永淮这条老狗，果然不顶用。”
纵使前方已经沦陷，他此时依然跟楚漓僵持着，就好像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突然，楚漓觉得有点看不透他，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凌云志害死了夏轻歌，那么，他是想毁掉整个陵东国？！
他曾拥有过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曾拥有过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失去了爱人之后，他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吧？
“你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程元姬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楚漓的身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在楚漓的脑海中回旋着。
她的瞳孔不断放大，突然好像什么紧绷着的东西断掉了，她猛地向前冲去，手中尖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季佑的胸前。
汩汩的鲜血，顺着匕首往外冒，喷洒在楚漓的手上。
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的鲜血，是温热的。
他竟然连躲都不曾躲？
“你……为什么不躲？”
“我这一生，做了很多错事，害了很多人，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要躲？”季佑泛起一丝苍白的笑容，并不是以前那般阴冷的笑容，而是释然。
“我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愧对于我，这里的一切，都是污浊的。我总想着，是不是等我坐上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轻歌就会醒过来，哪怕，醒过来打我一巴掌……
可是，我错了，不管我做什么，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她已经死了……
后来，我甚至觉得，如果她真的醒过来了，她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我觉得，此生最遗憾的事，是没能跟她死在一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死在她的手中，现在，这心愿也算是了了。”
季佑慢慢地抬起手，握着楚漓那冰凉的柔荑，将他胸前的匕首拔了出来，又狠狠地插下去。
“你刚才，插偏了，这里，才是心脏……”
季佑在雨中缓缓地倒下，那些锦衣卫，早就在城门被攻破的时候，落荒而逃，陵都城内，乱成一片。
她终于，报仇了……
脸上，蜿蜒着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爹，娘，你们安息吧。
比雨水更加冰冷的剑刃，贴在了她的颈脖处，“顾寒熠来了，走吧。”
趁大军抵达这里之前，程元姬押着楚漓，一步步朝着皇宫走去。
当顾寒熠踏着雨水，攻下这一座城，来到陵东国宫前的时候，他还恍如在梦中一般。是的，看见眼前的一切，他甚至希望，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就是一个梦。
陈庆天没有死，他没有来陵都，也没有在这里……看到楚漓。
“漓儿……”
倾盆大雨中，楚漓披着蓑衣站在宫前，像极了一个日夜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如果，她身后没有程元姬拿着一把剑横放在她脖子上的话。
“顾寒熠，你不想她死的话，就马上撤兵离开陵都。”周围都是噼里啪啦的雨声，程元姬的声音很低，却很有穿透力，只字不差地落在众人的耳中，不轻不重。
“程元姬，我劝你放了她，兴许本将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本将？顾寒熠你可真是虚伪，都是做了皇帝的人了，还自称本将。”程元姬像是被激怒了，双目变成了赤红色。
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得加重了，利刃划过楚漓幼嫩的皮肤，将她的脖子划破了一个小小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渗出来，与雨水融为一体，瞬间便消失了。
但顾寒熠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决不能，决不能让楚漓受到任何的伤害。
“好，我退兵，你不要乱来。”他说着，一步步地往后退。
“皇上……”
“皇上……”
身边的将士们有满腔的话要对顾寒熠说，他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马上就要一统天下了，怎么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
顾寒熠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由始至终，楚漓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顾寒熠。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见到他了。即使他此时身穿盔甲，她也看出来，这段时间，他瘦了。
真好，还能再见他一面。
这是她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终将一统天下，逐鹿中原，守着这江山千秋万代，给予百姓安稳祥和的盛世。
她，又怎么会成为他的阻力呢？能见他最后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
“寒熠，来世再见。”她的声音极低，被雨声掩盖了大半，就连她身后的程元姬都未曾听真切。
“你说什么？”明明很有底气的程元姬，在这一刻，却感觉到了心虚。
楚漓却没有回答他的话，猛地一个转身，秀长的颈脖从剑刃上划过，鲜血从狰狞的伤口喷溅而出。
程元姬整个人呆住了，楚漓柔软的身体倒在他的怀中，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量在不断地流失，他愣愣地抱着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上那沾满鲜血的长剑。
“漓儿！！！”
顾寒熠像疯了一般，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策马猛地像程元姬冲去。
程元姬看着在雨中飞奔而来的顾寒熠，他突然就懂了，楚漓这么久，一直乖顺的跟着他，是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突然自尽，也是为了他。也不算突然吧，想必是蓄谋已久了，原来，顾寒熠在她心中这么重要吗？宁愿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想让他受到威胁。
那么他呢？他算什么？相处这么长时间，就一点都没触动过她么？
看着越来越近的顾寒熠，他没有躲开，而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儿，既然她楚漓这么绝情，那就让她与他死在一处，生生世世纠缠不休吧。
来世，她也别想摆脱他。
程元姬举起手中的长剑，从楚漓的后背插入，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沾着她鲜血的剑刃，狠狠地刺向他自己的心脏处。
“铮”一声刺耳的脆响，程元姬手中的剑柄被震断。长剑抵着他的胸膛，却没有插进去。
“你想死？”顾寒熠冷冷的看着他，起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一步步地逼近程元姬。“我成全你。”
他把所有的内力灌聚在手上，一掌打向程元姬的时候，快且果断地一把将他怀中的楚漓搂了过来。
那一掌，程元姬没有躲，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胸口处，五脏六腑皆被震碎。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楚漓。
他知道，他输了，他输得彻头彻尾。败了江山，败了民心，败了她。
雨，渐渐地停了，陵都被大雨冲刷过，没有留下一丝的血迹。
顾寒熠抱着楚漓走进了陵都的皇宫里，寻了一处干净的地儿，颤抖着将她放下。
“漓儿，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为夫。”顾寒熠看着脸色苍白，早已没了气息的人儿，双手举在空中，颤抖着，久久没有放下。
他想去摸一摸她的脸庞，却又害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她胸前还露出半截剑刃，那一柄断剑还插在她的体内，脖子上那足有两指宽的伤口，像猩红的蛇信子一样，在向他叫嚣着。
“来人，来人啊！”
“皇……皇上……”这时，才有一个将士带着一个老者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这……这位是在宫中找到的太医。”
老太医看到面色如纸的楚漓，连脚都在打颤。这姑娘，分明已经死了。
他抬眼看了看那将士，但那将士只凶狠狠地盯着他。
实在没办法，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楚漓的手腕处。
别说脉搏了，就连体温都已经没有了，这到底让他来看什么？这摆明了是让他来送命啊。
他抬起头，有些为难地看了顾寒熠身后的将士一眼，一咬牙，朝着那将士轻轻地摇了摇头，尽量不让顾寒熠察觉。
只是，顾寒熠又怎么会看不到，他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他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皇上……请节哀。”
顾寒熠下面的人都知道，前段时间，他为了寻一个女子，不休不眠。想必，就是眼下的这一位，好不容易寻来了，却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任是谁，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
将士默默作了一个揖，便带着那老太医下去了。
顾寒熠颤抖的双手，缓缓地覆在了楚漓的脸上，“漓儿，对不起，为夫来晚了……”
顾寒熠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