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高拱同裕王出来。

高拱见冯保头顶的伞,眼中有诧异闪过。

冯保察觉到他的目光,却不动声色,上前行礼。

然而高拱依旧注视着那把伞,忽然问道:“这伞是?”

旁边拿伞内侍刚要回答,却被冯保抢先开口,对裕王道:“这伞是奴婢带的,他们几个见雪大才为奴婢撑着,都是奴婢的错,还请王爷恕罪。”

朱载垕摇了摇头:“无妨。”

冯保见高拱始终看着那把伞,尤其是那伞骨上的竹子图案。冯保心中生疑,不禁道:“高大人也喜欢竹吗?”

高拱闻言,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眼熟。”

冯保一听,高拱可能知道这把伞的主人是谁,便又立刻问道:“高大人可曾在哪里见过这伞?”

谁知高拱却只冷冷的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冯保没有再问,他既不愿说,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伞的主人高拱定认得,这么一来自己寻找的范围又缩小了许多。

朱载垕见已耽误了不少时间,便立刻让冯保给自己引路进宫。

冯保知正事要紧,便暂不再多想,先同裕王进宫了。

朱载垕本穿戴整齐,以为进宫后便立刻可以见到父皇,谁知却被先安顿在了慈庆宫中居住。慈庆宫位于东华门内三座门向北一带,是太子的居处。朱载垕得知自己被安排在这里也是吃了一惊,以为父皇别有用意。朱翊钧很快也被送了过来,和他住在了一起。朱载垕知儿子刚从父皇那儿过来,便向他打探消息,谁知朱翊钧却说:“爷爷只说爹爹进宫了,其他什么也没有说。”

朱载垕也没有追问,父皇急着让自己入宫却不立刻召见,这倒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他想起入宫前高拱的劝告,凡是都要学会忍耐,以静制动。朱载垕知道自己不能急,说不定这也是父皇的考验,这么一想,他便索性耐着性子慢慢等待。只是眼见着又过了三日,还是没有父皇召见的消息,朱载垕心里不免又有些忐忑。三日里,父皇倒是每日都会派人把儿子接过去,一两个时辰后又送回。朱载垕同样问了儿子,只是每次儿子的回答都大致相同,父皇根本连提都没有提自己,似乎已经忘了已将自己召进宫来。

朱载垕盘算着不能再这么下去,明日便给高拱秘密书信一封,向他寻求办法。朱载垕打定主意,谁知第二日一早,黄锦忽来传旨,说皇上召王爷去乾清宫商议。

朱载垕留意到他的话,商议,难道是发生了什么?黄锦可是父皇身边的得力太监,又是司礼监掌印,这小小传旨的活儿岂要他亲自来。朱载垕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入宫也不是没打听过,平日里这个时候,父皇多半都是在乾清宫中看奏折,为何今日会突然召见。他试探从黄锦口中套出消息,谁知黄锦避重就轻,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奴婢也不知道,皇上下了旨奴婢就在旁边,所以就亲自来请了。”

朱载垕又问:“父皇在处理国事?”

“不错。”黄锦点点头,关于这一点,他并不打算隐瞒。

朱载垕既打听不到,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很快便到了乾清宫。宫门前的内侍看到他,立刻进去通传,很快便出来,跪地道:“王爷,皇上请王爷进去。”

朱载垕点点头,他虽不怎么进宫,但宫中的规矩却是早已烂熟于心,刚才那内侍去通传时,他便恭敬的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这也是高拱对他的嘱咐,任何时候都要小心,断不可坏了规矩,以小失大。

“王爷请吧。”内侍伸手为他引路,头却深深的埋着。

朱载垕刚一跨步,黄锦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王爷且慢。”

朱载垕回头,但见黄锦的脸色略微有些复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黄锦回答:“皇上心情不好,王爷可要当心了。”

朱载垕略微诧异,细看才发现黄锦面有忧色,刚想再问,谁知殿中忽然传来一个呼喊:“裕王。”朱载垕吓了一跳,只听那声音中夹杂的怒气,知道是父皇在叫自己,也不敢再耽搁,立刻进去。

嘉靖坐在御案旁,朱翊钧坐在他身上。朱载垕见状便觉不妥,父皇正处理国事,钧儿莫要捣乱坏事才好。他先按规矩跪地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冲儿子招了招手,低声道:“钧儿,快下来,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朱翊钧倒听话,正要从爷爷身上下来,然而却被爷爷又往上抱了抱:“无妨。”

“是。”朱载垕闻言,立刻不再多说。这才开始打量着四周,发现地上随处都是散落的折子。冯保何等机灵,裕王的目光只往地下一瞥,他便立刻带着周围的宫人将折子一一捡起。刚才皇上发怒他们都不敢动弹,也只有趁现在了。

散落的折子很快堆在御案的一旁,嘉靖不说话,冯保见他神色,立刻会意,带着满屋子的宫人踮着脚尖退出去,不敢惊动皇上分毫。冯保走在最后,退着出去,跨过门槛便要关上门,却被嘉靖叫住了:“你留下。”

“是。”冯保立刻又跨了进来,转身关上门,重新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如同一尊雕塑一般。

嘉靖也不说话,低头又开始看起了奏疏。朱翊钧乖乖的坐在他怀里,也盯着面前御案上的折子。嘉靖不说话,朱载垕也只能这么静静的站着。不一会儿,嘉靖忽然咳嗽了两声,朱载垕知道机会来了,立刻道:“父皇身体不适,这些折子还是晚些看吧。”

嘉靖不语,端起茶盏,用盖子过去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又放下。朱载垕心中忐忑,难道自己说错了话?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嘉靖忽然开口,依旧注视着面前的折子:“把这个给裕王看看。”

冯保立刻反应过来,躬着身子上前,双手托起奏疏,递到裕王面前。

朱载垕眉头微蹙,不知是何意。他小心翼翼的望了父皇一眼,见他并没有看自己,这才低头打开了手中的折子。首先看到的是上疏人的官位姓名,这是一封联名上疏,其中名字排最前的是吏科都给事中胡应嘉。朱载垕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却不慎了解。朝中不乏有直言上疏斥责父皇不是之辈,从前是海瑞,这次这个胡应嘉难道也是这般,难怪父皇会如此恼怒。朱载垕想到这里,却也松了口气,好在这件事不是关系到自己。然而他又接着往下看,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再悬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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