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调动的这蟒行骑?”

“而且还这么多?”

冯谦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黑色骑兵,脸上的震惊再也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骑兵的数量,差不多得有一千。

一千重甲骑兵。

又是大魏朝精锐之中的精锐。

几乎是可以横扫上万正规步兵的强横存在。

陆行舟,哪来的这么大权力?

冯谦益有些不敢相信。

“咱家,有大内白蛟令!”

陆行舟笑了笑。

这枚白蛟令,可不是白君曰给誉王打造的那枚假的白蛟令。

而是货真价实的白蛟令。

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秘密见过皇帝。

他请了这枚白蛟令。

以护自己从沧江口返回长安的安全。

从汉中前往沧江镇的路上,他耽搁了两日的时间。

其实,就是命人将这枚白蛟令送去了最近的关陇驻军之地。

也就是第六路关陇边军那里。

请蟒行骑一千。

护他陆行舟安然出汉中!

之所以不是回长安,是因为,蟒行骑乃是真正的人间杀器。

他们凶悍无比。

一旦有人有不轨之心,还掌控了蟒行骑,很容易给大魏朝带来巨大的灾难。

为了制约这一股骑兵。

大魏朝也有律例。

蟒行骑,配甲者,不得出驻地巡视之范围。

否则,视为谋反。

沿途皆可诛之。

汉中城。

就是这第六路蟒行骑巡视的边界了。

他们只能到汉中城。

而且,无法入城。

否则就是谋反。

除了皇命可以让他们破坏这个规矩。

其余的都不行。

所以。

他们最多送陆行舟过汉中。

但这也足够了。

……

“蟒行骑,第六前锋。”

“校尉董长兴。”

“见过陆公公。”

稍许间。

黑色如洪流般的铁骑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那名骑在战马上的将领,也是微微拱手。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

就像是一座山在开口说话。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跪。

一名前锋将领,官职最多也就是五品。

面对陆行舟这种正二品。

应当是跪的。

但那些规矩只是针对朝廷里的普通人的。

大魏朝律例。

蟒行骑,是大魏朝之骄傲。

所有入品阶的将领。

除见帝王。

皆可不跪。

所以,今日别说站在这里的是陆行舟,就算是当朝三公六部,都可以不跪。

他们只需要跪皇帝。

“董长兴。”

陆行舟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微微颔首,对着这名将领拱了拱手,沉声道,

“多谢董校尉千里相助。”

这一队蟒行骑所驻扎的营地,距离汉中有七百里。

而且,入了蜀中以后,基本上是一路翻山越岭而来。

很少有大路。

这种崎岖难行的山路,对于骑兵来说,尤其是这些重甲骑兵,是一种很大的消耗。

甚至于。

这一趟走完了以后,这些战马就得被迫从蟒行骑里面给剔除出去。

这是一种很大的牺牲。

所以。

陆行舟对这些人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

“陆公公客气了。”

“有白蛟令,我等自奉皇命行事。”

“请,尽可差遣!”

董长兴看着陆行舟,声音依旧沉稳。

里面还有一些沙哑,应该是常年在靠近隔壁和草原的边缘地带驻守,被风沙吹出来的沙哑。

声音里有着几分粗劣的感觉。

“皇命归皇命。”

“恩情归恩情。”

“咱家会记得。”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从这巨石上落了下来。

他来到了董长兴的对面,然后指了指仙女坳的深处,道,

“仙女坳的尽头,便是卢家人,大概三百,都是江湖高手。”

“另外,他们还将这仙女坳的出口,用一些石头给堵住了,路途上也被他们扔了有些石子,怕是对骑兵的行动有所影响。”

“董校尉准备何解?”

玄机阁的探子已经暗中把仙女坳对岸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三百只鹰。

而且都是江湖高手。

陆行舟觉的,哪怕是这一千蟒行骑,处理起来也会有些麻烦。

更何况。

对方还硬生生的把这仙女坳的出口给堵住了。

并且在沿途都扔了石头,还在石壁的两侧布置了滚石。

这对骑兵来说本就是不容易通过的山坳。

再加上这些布置。

就更加不利。

蟒行骑毕竟是大魏朝的国之重器。

也都是军中之龙凤。

陆行舟也不太想让他们遭受太多的损失。

所以想先询问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从没有接触过骑兵,也没有接触过骑兵战斗,所以对这方面是真的不了解。

便不敢多说自己的想法。

只是询问。

“陆公公过滤了。”

没想到,这董长兴听到前面的那些布置之后,却并没有丝毫的在意,他的表情依旧漠然,但那眼瞳里面,却是有着一些掩饰不住的骄傲,道,

“区区阻挡,不足为虑。”

“我等,可直冲而过。”

“公公只需要跟在我等后方便可。”

“请!”

董长兴没有下马,只是身子微微的向旁边侧了一些,然后对着陆行舟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那……多谢董校尉。”

陆行舟看的出对方眼中的骄傲,迟疑了一瞬,便是也没有多说。

这时候,冯谦益也是已经从那块巨石上跳了下来。

她牵着那头狮子骢,还有另外一匹白马,来到了陆行舟身旁。

希律律!

狮子骢乃是千里宝马,面对这蟒行骑的战马,感受着对方身上的那种杀气,虽然也是有些紧张,但最终还是能够坚持的。

不过。

冯谦益的那匹马,普通了些,根本承受不住蟒行骑的这番压迫。

它紧张的不断口吐鼻息,任凭冯谦益如何向前拖拽,都是不肯再往前一步,只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四蹄不断地紧张刨地。

“这倒是一匹好马!”

这一幕发生地时候,董长兴地视线正是被那匹狮子骢所吸引。

他上下打量一眼,面露赞叹之色。

蟒行骑这些战马,那可都是从战阵里面厮杀出来的。

就是一般地人,被这些战马逼近,眼睛一瞪,都得被吓的屁滚尿流。

冯谦益那匹马不肯靠前,这都是寻常反应。

但这匹狮子骢,竟然只是稍微紧张些。

还能靠近过来。

显然,不是普通的马。

尤其是这份马性,当真是上上之佳。

若是做为战马好生驯养,将来在战场上定能成为龙虎般的存在。

他是骑兵将领。

自然喜欢,也便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多谢董校尉赏眼。”

陆行舟笑着抚摸了一下狮子骢的鼻梁,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道,

“若这匹马是咱家的,说不得能赠给董校尉,但咱家也是受了别人的恩惠,只能等它有了后,再给董校尉留一匹了!”

“陆公公客气了。”

董长兴听到这句话,那一直冷冰冰,甚至倨傲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意,道,

“此等宝马,董某可配不上,就算是赠,也是赠予我蟒行骑的主将。”

“若有机会,咱家便多寻几匹。”

陆行舟对着董长兴拱了拱手,笑道,

“你第六边军里面,所有的将领,咱家都赠一匹。”

“这样,董校尉也能笑纳了!”

“哈哈……”

董长兴大笑出声,旋即摇了摇头,

“如此宝马,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陆公公心意,董某谢了,但不必费心。”

“请!”

董长兴同样是双手抱拳。

这一次,他不是敷衍,而是拳掌重重相触。

低沉而有力。

“请!”

陆行舟也是回应以真诚,然后勒着狮子骢的缰绳,来到了冯谦益的面前。

后者正有些窘迫的拖拽自己那匹战马。

不过,这匹白马依旧是不肯动弹。

甚至还依旧不断的后退。

蟒行骑带来的压迫,根本不是它能够承受的。

“跟我一起。”

陆行舟伸出了右手,对着冯谦益说道。

这接下来一路,还需要冯谦益联络那些分布在各处的探子,不能缺了她。

而且。

还有一点。

冯谦益这一路所作的事情,在沧江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暴露。

玄机阁主阁的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肯定会开始找她,并准备针对她。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也必须将后者留在身边。

所以。

两个人得一起走。

这匹马显然是不行了。

那就两人同骑。

“这……”

冯谦益见着陆行舟伸过来的手,目光有些迟疑。

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是有点心跳加快。

有点恍惚。

他陆行舟只是个太监啊。

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地呢?

但,冯谦益见过陆行舟闪光的时候,那些场景,随着陆行舟对自己伸出手,忍不住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那种感觉,她有点儿控制在不住。

“好。”

但这种迟疑只是一瞬间。

时间紧迫。

别无他法。

她只能做这个选择。

她把左手放在了陆行舟的掌心里,感受到了一些温热。

陆行舟轻轻一拽。

她提气而起。

便是坐在了陆行舟的前面。

马背上的空间本来就有限,如今又是两个人同乘,更显得拥挤。

两个人前胸后背几乎贴在了一起。

倒是这狮子骢并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两个人的重量,对它来说也是很轻松而已。

“这狮子骢本就是你的,想来你对它更熟悉些,你来控制缰绳。”

陆行舟把缰绳递给到了冯谦益的手中。

然后笑了笑,

“冯姑娘,冒犯了。”

他又伸出双手,环绕在了冯谦益的腰上。

狮子骢狂奔起来的速度,他是领教过的,如果不能抓着什么东西,肯定坐不稳。

到时候,也没办法硬对两侧射过来的弓箭,以及那些滚石。

所以,只能如此。

“无妨。”

“江湖儿女,没那么多顾忌。”

冯谦益低头看了一眼搂住自己的那双手,喉咙滚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心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然后,用力的勒紧了缰绳。

希律律!

狮子骢脖子微微向上一抬,发出长嘶之声。

跟在了那一队蟒行骑的队伍最后面。

哗啦啦!

一队蟒行骑,如黑色的巨龙一般,缓缓的进入了这仙女坳之内。

仙女坳的宽度自然是不如平坦的大路。

它大概只有三四架马车的宽度。

所以,董长兴将阵列安排成了六人平行。

这样不会因为两边的地形影响,而导致局促,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冲锋,哪怕在山坳里速度会受到影响,但依旧不影响太大。

众人就这般慢慢的行驶。

很快,穿过了大半的仙女坳,然后也远远的看到了那处出口。

此刻。

阳光已经升腾到了半空。

恰好是在仙女坳的出口方向。

顺着那有些刺眼的光线看过去,对面,有着密密麻麻的一些黑衣人。

他们有的站在两边的悬崖峭壁上,有的站在地上。

他们的影子被光线拉长。

投射了下来。

有的倒映在地上,有的倒映在石壁上。

他们的刀,都已经出鞘。

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见到这汹涌而来的蟒行骑。

这些人,也没有丝毫的忌惮或者后退的迹象。

也没有动。

而站在出口处的石碑上的,自然是卢德仁。

他之前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也知道了蟒行骑的到来。

但他,还有这些鹰,依旧没有退。

无论如何。

今日都是要拼杀一场的。

不然,他心意难平。

哪怕知道是死路一条也无所谓。

更何况。

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寻常庸庸碌碌之辈。

也不一定就是死路一条。

或许,真能杀了陆行舟也说不定。

反正。

无论结局如何。

都要拔刀,拔剑,都要生死一场的!

这是他的选择。

阳光从身后照耀下来,因为穿着黑衣的缘故,卢德仁感觉背上有些热意。

风从远处吹过。

然后进入这仙女坳里面。

在入口处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吹响了号角。

卢德仁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这柄剑原本类似于腰带一样,缠绕在他的腰间。

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显露过。

它通体猩红。

剑刃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被阳光照耀一下,隐约可以看清楚那些纹路。

那是一条蛇,盘旋在红色剑身上。

然后,蛇头的位置,在剑尖。

一双蛇眸。

阴冷森然。

这剑,是卢德仁偶然得到的,乃一柄名剑。

血凉。

相传这柄剑铸造的时候,采用了一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的来的红色玄铁,当这种玄铁被融化了以后,就像是鲜血一样。

但是,无论怎样将其冷却,都没办法铸造出一柄合格的剑。

当时的铸剑大师,几乎为此疯魔。

一个偶然的机会。

他把一滴血滴落在了这融化的玄铁之上。

然后,看到这玄铁上冒出了一股黑烟,闪烁出了一些奇异的光晕。

他心有所感。

便尝试着用大量的人血来冷却玄铁。

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

反复铸造。

大概是消耗了千百个人性命,千百个人的鲜血,最终才将这柄剑铸成。

剑成之日,剑身上自成蛇纹。

剑身柔软而锋锐。

乃是当世软剑之中的翘楚。

它排软剑第一。

无人能掠其锋芒。

因为是用鲜血冷却铸造,所以,取名为血凉。

这柄剑。

已经近乎百年没有出过江湖。

如今。

却是要重建血光!

卢德仁的右手向下低垂,血凉剑微微颤抖了一下。

似乎传出了一道细微的颤鸣。

然后,他看向了那一片黑色蟒行骑。

希律律!

卢德仁的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这董长兴也是慢慢的勒紧了战马的缰绳。

他抬起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他主要是在观察这石壁上的滚石,然后又看了一眼前面道路上摆放着的那些石块阻碍,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那是骄傲的冷笑。

也是不屑的冷笑。

在战场上,他们遇到的阻碍,遇到的滚石,比这些可大多了,也危险多了。

他们都不能怕过。

这些,自然也不足为惧!

“区区如此。”

“也配挡我蟒行骑?”

“不自量力!”

希律律!

他猛地一勒战马缰绳,这跨下的黑色战马双目陡然瞪大,然后前蹄用力的抬起。

轰!

下一瞬间,马蹄落地。

大地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

他身后那巨大的黑色蟒行旗,也是被令旗兵剧烈的舞动了起来。

“听我号令!”

“冲阵!”

董长兴没有说任何的废话,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那柄长刀,然后对着前方挥舞。

“杀!”

“杀!”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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