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0月31日星期日天气阴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这个大宴真的走了。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刚上班,就有一个在地里放水的工友问我:“小李子,你那位相好的去哪里啦,咋天刚亮就走了”?

我开始一愣,忽而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所说的那相好的,当然是指那个大宴啦。我说:“怎么啦,她去哪里我不知道啊”。他说,他起早刚把水放完,就到排水沟中捞鱼,那时的天刚亮,就见到大宴坐着小四轮拖拉机走了。他还看到车上还带着行李,脸盆什么的生活用品。“看样子是要出远门的意思,她真的没有告诉你”?

“坏了”!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自言自语地说:“坏了!走了,她真的走了”。我预感到大事不妙。这时,我才把她这两天的异常表现联系起来,把她所说的只言片语联系起来,我知道,我这是败局已定了。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竟然如此快地发生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似乎要怒火中烧。但是又毫无办法了。我恨连队领导,大宴调走为啥不和我商量,起码也要通知我一声呀!我更记恨这个大宴,为啥这么大的事不让我知道,就算正式地通知我一声,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算你目中有我,也算是对我的尊重啊!我把两只拳头握的很紧很紧,心里说:完了!完了!就算她大宴再回九连来,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原谅她了。我要和她彻底决裂,分道扬镳了。太不像话啦!太不拿我当人看了啦!

继而我又一想,大宴为什么不告知我,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为什么这两次写完黑板报,都像有啥话说但是欲言又止,这不明明事出有因吗,明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吗!联系上在他家里因为吃饭而吵架的事,联系上她的妈妈一病不起,,等待我去赔礼道歉的情景,还有她那个所谓的二大妈,献媚买好打小报告的事,再有,大宴回家后对我突然不冷不热了,不再正眼看我了,这一切的一切,不都在说明人家要有大的动作,要作出重大的决定吗!我这时才算恍然大悟,这哪里是我打算如何如何的事啊,哪里是我不再原谅人家的事啊?别说大宴是不是能回来,就算是回来了,我们俩的关系也要重新开始了。

此时,我才预感到,这回这个宴会舞对我要动真格的了,这个大宴真的要远走高飞了。我的两眼发呆了,眼前一片茫然,啥主意也没有了。

早饭吃不下去了。刚吃几口就被噎住了。狠狠地伸了半天脖子才感觉舒服一些。我气凶凶的找到了苟指导,他在办公室里住着,也刚放下饭碗。他看我正在气头上,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只能满脸堆笑。不紧不忙地让我先坐下,然后轻松地说:“你别着急呀,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嘛”!

原来,大宴被借调到总场的事,苟指导曾计划找我谈谈话。他也认为,这不单单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她要是走了,还关系到连队的宣传工作,关系到今后的小评论让谁来接替的问题。但是,大宴坚决不同意他把这事告诉我。她说:如果被我知道了,“小李子肯定不会放我走,我们俩的关系一定会搞糟”。就这样,苟导也实在是左右为难了一番,他也计划今天把这件事找我说一说呢。听苟导这么一说,我胸中的怒火立马消减了许多,对领导的为难之处有所原谅或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总场为了将大批判运动引向深入,决定组建一个正规的讲师团。从各基层单位选拔政治可靠,要求上进,口才好表达能力强的六名男女青年,先到总场政治处培训两周,然后呢,就按照计划到农场各基层单位巡回演讲。这样,讲师团就要工作40多天。也就是说,这个大宴要借调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前些天,总场政治处领导到九连考察时,就正式找到过大宴谈话了。一是征求她的个人意见,二是明确讲师团的工作任务。她今天一大早出发,是为了赶在上班时间到培训班报到。

苟指导这么一说,我一切都明白了。火气也打消了大半,心里平静了许多。但是,对这个大宴目中无人的行径,我仍耿耿于怀。心想,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不要拿我继续当猴耍了。我要跟你一刀两断,我不信我没了你就搞不上媳妇。此时此刻,一种失恋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她妈的,你有啥了不起的。太伤人了,太气人了”!

大宴走了之后,九连里各种风言风语也随之而来。这些,大概都是从大宴宿舍里几位工友那里传出来的。我和大宴怎么在家打架了,大宴她妈妈如何生气了,她那个二大妈怎么告状了,大宴要和我一刀两断了等等,虽然都是只言片语,虽然都是坊间小道传说,但是,听起来也都是事出有因,一知半解,也都算有鼻子有眼,不能让人不相信呀!有的人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的人直接问我怎么回事,还有的女工在厕所里方便时,都在议论我们的事,什么“生命诚可贵”呀,“爱情价更高”呀之类,我知道这是我曾经说过的话,我是在引用名人的一首诗。这些人在厕所议论时,却不知道隔墙有耳。但却可以证明,她们是在幸灾乐祸。

这时候,我那颗热恋的心火,像是突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心火一下子被扑灭了。白天夜里晕晕乎乎,整个人似乎跌下了山崖。茶不思饭不想,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被混和到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我气愤,我烦恼,我无助,我忏悔,我失落。。。。。。

这可能就是热恋的魅力,这可能就是失恋的滋味。这段时间里我每天无精打采,寝食难安。真像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度日。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她回来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热恋,还可以在一起工作吗?我想和她一刀两断,但是,有可能人没回来,人家就和我泾渭两清了呢!人家必定是远走高飞了,很有可能要飞黄腾达了,我还有必要再等她吗?

然而,话又说回来,恨归恨,怨归怨,我就是忘不了她,就是放不下她,她在我心里的位置,还是满满的,是风雨不透了。她不单有才华,有知识,有时她还是温柔的,热心的,对我还是体贴的,我们俩在一起,必定是三年多的合作经历呀,必定是三年多的恋爱感情呀!这时,我也想到了大宴的许多长处,想到了她给我们带来的幸福时光。

我也想到过去总场找她,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第一,我不容易找到她的办公地点。因为这个讲师团毕竟是个临时单位;第二,我即便找到了大宴又能怎样,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除了指责她,向她放些怨气,发发牢骚,还能把她怎样?如果她的心真的飞了,我的一切努力都属徒劳,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再说了,人家大宴如果不愿意接见我,如果啥也不和我说,那不是更加无趣,更加尴尬吗!

我已经有了失恋的感觉。我也要做好分手的心里准备。有时我又想,我们俩在一起也可能真的不合适。这是不是上帝对我们的捉弄,我们俩分手是不是早晚的事,那样的话,早了要比晚了好,何必要自作多情,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必在失恋的苦海中拼命挣扎呢。

今天下午,我正在写连队的总结材料,苟指导把一封信交到了我手上。他说:“这是我昨天去总场开会,大宴拜托我转交给你的”。苟导说着把信递给我就转身走了。

我知道,大宴已经离开九连20多天了,一切问题应该想明白了。这封信一定是不祥之兆,或许是她的绝笔。

一张32开信纸,写了不足一半的字。大概有200字上下。

友:你好!真的对不起你。我这不辞而别,也是无奈,为难之举。希望你能理解我。为此,我也经过了反复的思想斗争和心灵上的折磨。我想,如果和你商量一定行不通。你不会放我走。而我又不想放弃这个学习机会,我愿意到九连以外的世界去看看。我只好出此下策。

友,你知道吗,我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朋友的评价无所谓,家中给我的压力,真让我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痛苦我很难摆脱。我也有我的难处和苦衷,你可以体谅或包容吗?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坦率的人,也是很聪明很有才华的人。我打心眼里钦佩你,我是爱你的。但我如今处在进退维谷之中,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还是要积极努力,把当前的工作做好吧。宴即日。

短短的二百字,表达了很多很多的内容。我是该原谅她呢,还是该理解她呢,该恨她呢,还是该爱她呢?

我的内心一片空虚,脑子里一片茫然。

啊,爱情是甜蜜的,幸福的,但是,爱情也是痛苦的,苦涩的,很多时候是无奈的,彷徨的。

我和大宴三年的恋爱经历,对此体验的太深太深!

如今,很难想象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结局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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