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5月1日,星期四天气晴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和小芬结婚的大喜日子。也是值得纪念和庆祝的日子。

今天是五月一日,全世界劳动人民的节日。厂里除了正常值三班班的,后勤部门也放假一天。一亮天大喇叭响起了我们熟悉而喜爱的歌曲声,就是那首劳动者之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我和小芬结为连理,好像一共只见过三面,很快就决定下来了。因为,我们的年龄都不算小了,就选择了在这个国际劳动节把行李搬到一起。为啥说“搬到一起”呢?我们俩决定,把婚事搞得越简单越好。越节省越好,这样做,既符合我的家庭状况,也符合当前的国家要求。最主要的是,我这人不喜欢陈规陋习,不愿意跟在别人后边亦步亦趋,我就是要搞特殊的,我就是要成为另类。

我被调到渤海炼油厂,已经二十四岁了。马上就要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大嫂比较着急,就拜托她在农村的二姐,希望把她小姑子介绍给我。没想到,我们在办公室一见如故,两情相悦,谈了两次话就不谋而合,英雄所见略同。这个小芬,说话快言快语,性格也很爽朗。一米六几的身材,长得挺苗条。留着两只不太长的小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一看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开朗活泼的性格了。而我呢,无疑是贫寒家庭出身,初中毕业前母亲就因病去世了。父亲远在内蒙又组建了家庭。我就是一个农业工人,每月只有29.6元的工资收入,自身条件也没什么优越的地方,所以,对女方的要求不可能太高,只要她正派,勤劳善良,身体健康,踏踏实实跟我过平常的日子,就觉得足以!再因为,我们的婚事是亲戚连着亲戚,双方都知根知底,所以,婚事进展就非常顺利,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一切。

我和小芬一致认为,日子过得好不好,不在婚礼搞得大小,不在钱花了多少,更不在排场搞得怎样,而要看两个人是不是真心相爱,是不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是不是同舟共济地过日子。我们决心,破除婚礼上的陈规陋习,不要那些繁文缛节。我们不但决定闪婚,而且决定不搞任何婚礼形式。把新娘子接到家里来,就算成亲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是这样想的,第一,我在厂里的工作很忙,没有经济能力搞得太大。第二,大哥的家庭条件很一般,无力为我操办盛大的婚礼。第三,我们并非名门大户,亲朋好友很少,也没必要把喜事闹的轰轰烈烈。就这样,父亲花120元买了台上海牌缝纫机,小芬的家里陪送了一个炕头柜,在我们认识四个多月之后,就这样匆匆地要把行李搬到一起了。

我听大嫂说,给小芬买两件衣服花了三十多元,结婚后还要有街坊邻居来串门的,一斤糖二斤瓜子,又花了十块左右,这样算来,直到把小芬接到家,总共花费也就是五十元。轻松,简便,节省,新潮。这八个字概括了我们俩结婚的关键词。

小芬住的村,距离我大哥家有十几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五一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按照厂领导的批示,姚师傅开着厂里唯一的一辆“布拉格”大货车,在津唐运河的大堤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这个叫小户的村庄,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村里的老人们,有的在给自留地里的庄稼浇水,有的在院子里喂自家养的猪羊,还有的老者背着粪筐,在街道上拾牛马拉下的粪便。村庄里繁忙的一天开始了。

别看我们的大汽车破旧不堪,但是在这偏远的小村庄也是稀罕物。汽车的马达声把不少老人叫出了院子。有人在一起议论着,这是哪里来的大汽车?也有的露出惊异的神情,我们大汽车很长,七八米的车斗,而村庄的街道又窄又弯,姚师傅这个开了一辈子车的老司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车头转过来,汽车呜呜地喘着粗气,驾驶室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停到了小芬的家门口,这时,那些看热闹的人似乎才明白过来。

小芬还是那样朴素,还是那样大方,今天这大喜的日子里,她换了一身新买的衣服,上身是红色的无领单衣,下身是崭新的蓝裤,脚下的皮鞋挺亮的,尤其是那双红蓝相间的花袜子,特殊的鲜艳,特殊的显眼。此时此刻,她家早已准备停当,听到了汽车声,一家人都迎出门来。甭问,一个个的脸上都笑开了花。这个叫我老姑夫,那个唤我老姨夫,在这些人当中,我除了认识小芬和她的大哥,其余的面孔都是陌生的。

按当地的习俗,迎亲的人驾到,首先要喝早茶,要吃早点,然后,新朗官还要逐个给晚辈们发些红包,至于给小芬的长辈们带的礼品,那讲究就太多太多了,因为我不懂这些,我也不想明白这些,经过小芬点头同意,这些一切就全免了,我们进去后既不吃也不喝,既不带礼品也不给红包,我来就是要把小芬带走,就是来接我新娘子的。我们俩从进屋到出来,总共也没过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让小芬抓紧拾掇拾掇,让和她妈妈说一些告别的话。

小芬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跟她的老妈说:”妈,我走了,您多保重啊“。然后,她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马上抬腿迈出屋子,于是,整个屋里的人就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小芬的大哥二哥,还有大嫂和二嫂,很多的晚辈们,足足有一二十人呢!欢送我们的场面很热烈。

我们的汽车开动了,嗡嗡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来,整个驾驶室再一次抖动起来。于是,众人的手也纷纷扬起来,不停地向我们挥手,直到大汽车拐出了小村庄,在河堤上飞跑起来,车后扬起滚滚的尘埃。

新娘子接到了家中。她的娘家没来一个人,尽管大汽车还是那样嗡嗡的响,村子里却没见一个人,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一个,此时,成年人都去地里干活了,老人和孩子们对汽车已经熟悉了,不再是啥新鲜的怪物了,所以,街道上静悄悄的,我的家里也是静悄悄的,听到了想动的大嫂,风风火火地迎出门来,她似乎是这家中唯一的主人,也是欢迎新娘子进门唯一的形式了。

大嫂把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四个菜一个汤,炒花生米,炒鸡蛋是招待贵客的必须。炕上的小饭桌早就摆好了。时间已接近中午了,家中没有一个来客,我和大哥陪着姚师傅,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说白了就是家常便饭。因为时间还早,姚师傅反复强调着:”还不饿,还不饿呢“。我说:”您要知道,这不是您饿不饿的问题,这是您对我的婚事高兴不高兴的问题呀。姚师傅是憨厚人,老头连连点头称是:好,好,我吃我吃“。就是这样的一顿午饭,就算我和小芬举行了结婚仪式,我们就算正式夫妻了。

吃过午饭,我仍然惦记着厂里的事情,惦记着给支农的职工送饭的事。在昨天下午,我把送饭的事委托给开小四轮的小崔了,拜托他顶替我单独地送一天,然而,我们吃过了这顿”喜宴“,我看着时间还早,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要到厂里去一趟。姚师傅把车子发动了。我跑过去几步也登上了车,我要跟车一起回炼油厂。我要抓紧时间处理上午该办而耽误的事情。用时间和效率弥补娶媳妇造成的损失。

小芬的午饭也没吃多,我想,这并不是因为不和她口味,也不是嫌弃这喜宴太寒酸。因为她高兴呀,兴奋呀,人在太兴奋的时刻,一般都会没有太大的食欲了。

我们的新房,就在大嫂的对门屋。我走后,她就自己打扫屋子整理行囊。高兴得几乎一天没合拢嘴。从小芬的表情中可以得知,她对我,对这个家庭十分满意,不是八分也不是九分。

因为是新婚第一天,我要顾及小芬的感受。我不能第一天就让人家守空房。晚上,我还是骑车回家了,我要和小芬住一起。我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爱我的人留下一生的遗憾。我把门关上了,从文件包中拿出一张存单来,正正规规地递给了小芬,我说:

”这是我的全部财富,你要把它保管好“。小芬接过200元的定期存单,看了好久好久。虽然她表情上不动声色,然而从她眼神中,可以透露出她的惊喜,她的满足。可以肯定地说,她还不曾见过这样大的财富。她把存单正面反面看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老式的板柜里,她似乎还觉得不放心,又把衣服或被子翻了翻,将存单塞到里面去了。

这一夜,我们谈了很久,也谈了很多。对今后生活如何设计,我们的小家定居在哪里,小芬的工作如何安排,有了孩子怎么培养等等。总之,我们对今后的生活,充满美好的憧憬与向往。她的心中充满阳光,对未来的小日子充满着期待!

我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闪婚了。简单利索地闪婚了。职工婚假据说可以休息三天,但我不放心厂里的工作,食堂的工作也离不开我,我用半天时间把新娘子接到家里,就急匆匆地投入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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