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自从五岁相识, 宋皎和谢沉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宋皎一路行来,风尘仆仆,身上的披风在他奔跑时飞起来, 在一片白茫茫里, 是最鲜亮的颜色。

宋皎抱着谢沉,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前的甲胄上,盔甲冰凉凉的, 冻得人一激灵。

捂了一会儿,宋皎感觉自己的脸把盔甲都焐热了,又换了另一边贴着。

还是冰凉凉的, 激得宋皎忽然就回过神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 这样好像不妥。

宋皎回过神, 抬头去看谢沉。

谢沉倒是十分坦荡, 看起来还有些得意——我老婆来看我,你们有老婆吗?你们没有!

宋皎松开手的瞬间,谢沉的脸色就变了, 他垂了垂眼睛,分明有些失落, 还有一点不解——老婆为什么不抱我了?

宋皎收回手,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看向牧英, 也上前抱了他一下。

掩饰一下, 又或许是欲盖弥彰。

牧英往后躲了躲, 无辜地举起双手, 手上提着的串成一串的敌人耳朵也被他提起来了。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谢沉, 用眼神跟谢沉解释, 沉哥,不能怪我,是卯卯自己……

谢沉皱着眉头,都怪你,谁让你站得这么近?

宋皎虚虚地抱了他一下,又拍拍他的后背,很快就松开了手。他转头看向其他朋友,朋友们看了一眼谢沉,迅速后退,如临大敌。

你不要过来啊,我们会被沉哥宰了的。

好吧,宋皎只能收回手。

他回头,看见琵琶洲驻军的将军已经到了。他最后握了一下谢沉的手,就转身上前,正了正衣冠,肃穆了神色,同驻军将军见礼。

谢沉在后边看着,忽然觉得宋皎的背影高挑许多,像一竿竹子,大雪里的竹子。

谢沉莞尔,目光不曾从宋皎身上移开,他一只手扶着腰间的佩刀,一只手朝边上伸了伸。

牧英不情不愿地把捡来的耳朵交给他。

谢沉带着“狐朋狗友们”去记军功,宋皎和驻地的刘将军一起,把物资都送进仓库,清点一遍。

宋皎手里拿着账本,与刘将军还有一位姓张的文书同看,送进仓库一样,就勾去一样。

勾画了一阵,刘将军与张文书都有些疑惑。

“小殿下,这……往年赈灾,送的都是粮食米面,今年怎么送这么多种子过来?”

宋皎道:“你们不用担心,粮食米面都在后面,都有。送种子过来,是今年朝廷治灾的新法子。”

“该不会要让我们改行种田吧?这……小殿下还是快回去跟陛下说说,我们一群大老粗,都不会侍弄庄稼。”

“不要紧,我带来的人都会,他们会教你们的,教到你们都会了再走。而且这些种子不全都是庄稼,还有一些耐寒防风的树种,种在山谷口可以御寒,也可以缓解雪灾。”

“我从来没听过种树可以御寒。”

“真的可以。”宋皎想了想,“既然如此,下午军中可有操练?”

“没有。”

“那我想,借此机会,跟将士们说一说朝廷新的治灾策略,将军觉得呢?”

“那自然好。”刘将军事前说明,“只是他们肯不肯听小殿下的,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宋皎笑着道:“所有将士人数太多,我也讲不过来,还是先请军中的千夫长、百夫长来一趟吧。”

“也好,小殿下决断就好。”

刘将军年过半百,看宋皎,就跟看自家的小娃娃似的,只当他是陛下派来增长一下见识的,玩玩罢了。

粮食稳妥送到了就好,反正他爷爷前些年对琵琶洲有恩,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要弄什么新策略,随他去吧。雪灾这样厉害,总不会被他弄得更厉害了。

宋皎拿着账本,继续对账,刘将军看他脸颊冻得通红,便道:“小殿下,账目交给文书来对就好,咱们进去歇歇吧。”

宋皎想了想,点点头:“那也行。”他把账目交给张文书:“多谢您。”

宋皎同刘将军走在雪地上,不远处,谢沉和一群朋友,正围着另一个老文书。

“我沉哥十三个,记上。再有两个军功,沉哥就能荣升十夫长了。”

朋友们欢呼。

“沉哥牛牛牛!”

“沉哥太强了!”

老文书弱弱道:“让你们出去巡逻,不是让你们出去杀敌,目无军纪,得扣十个。”

谢沉抱着手,冷声道:“是他们先来挑衅的。”

朋友们齐声附和。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这群人一路走一路说,先过来探探路,等齐国的赈灾队伍到了,就过来抢粮食。他们见我们人少,就过来挑衅,还是沉哥有勇有谋,率领我们设伏反击。”

“老文书你说,我们沉哥是不是有勇有谋?”

老文书被他们缠得没办法,摆手道:“是是是……”他抬头看见刘将军,仿佛看见救星:“将军!”

刘将军笑了一下,看向宋皎:“小殿下怎么看?”

宋皎道:“情有可原。”

“是吗?”

“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宋皎扬了扬下巴,“不如让他们跟我一起种树吧?”

刘将军大笑,朗声对老文书道:“给他们记上,没事儿。”

最后刘将军朝谢沉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小殿下在琵琶洲的这段日子,就由你来伺候啦。”

宋皎得意地看着谢沉,叉腰嘚瑟:“小跟班。”

然后他就被谢沉一把按进了怀里,挣扎不得。

这天下午,刘将军把几十个百夫长十夫长都喊来了,就在一个大帐篷里开会。

一群人席地而坐,大声谈笑,俨然把这当成是一场聚会。

而后宋皎抱着自己的《琵琶洲救灾疏》进来了,谢沉跟在他身后,抱着几卷牛皮。

老兵们都跟谢沉打招呼:“沉哥来啦?”

新兵来的第一天,琵琶洲里开聚会、打擂台,谢沉荣登第一。再加上谢沉脾气不太好,平时看着总是冷着脸,一群“狐朋狗友”前呼后拥的,喊他“沉哥”,所以他们也跟着喊“沉哥”。

谢沉点点头:“嗯,给点面子,把酒壶盖上。”

老兵们看看走在他前面的宋皎,还是把随身携带的酒壶给盖上,收起来了。

帐篷正中,是刘将军平时发号调令的地方,临时挪给宋皎用,宋皎把自己的奏疏放在桌上,在桌子前坐下。

谢沉则把宋皎给他的牛皮打开,挂起来。

底下老兵皱着眉,看着牛皮上的文字或图画,窃窃私语。

那头儿,谢沉挂好了一个,转身去拿另一个,一时没留神,手肘撞了一下宋皎的脑袋。

“嗷!”宋皎捂着脑袋,被他撞得趴在桌子上。

谢沉连忙过去看他,然后被跳起来的宋皎按在地上打。

“痛死了!”

底下一群老兵惊呆了,谢沉和谁打架都还手,这回偏偏不还手,躺平任打。

要是上个月擂台这样打,只怕谢沉难当第一。

宋皎捶了两下谢沉的背,就重新坐回去,板着脸,理了理衣裳。

谢沉乖乖巧巧地把几卷牛皮都挂好,然后在旁边坐下。

宋皎也不翻开面前的奏章,就这样开始讲:“古来治雪赈灾,不过三条,一是拨粮,二是派药,三是挖渠排水。可是琵琶洲严寒,还未入冬,沟渠就结了冰,根本没办法排水。”

“我与几个朋友翻阅文献,发现了许多新的治雪法子,递呈陛下与丞相参详,陛下与丞相都觉得可行,我才斗胆来了琵琶洲,要是有说得不妥当的地方,烦请诸位当场指出,我一定虚心求教。”

宋皎颇豪气地朝他们抱了抱拳,然后起身回头,走到挂起来的第一幅牛皮面前。

这是他在凤翔城的时候就准备好的,料想士兵们不会有看长篇大论的耐心,他就把整理出来的法子化成了图,加以简明的注释,让人印在牛皮上,也印成了小册子。

宋皎背着手:“我将治雪的法子分做两种,一是短治赈灾,二是长治久安。”

“短治赈灾,在前几年,陛下与丞相亲临琵琶洲的时候,就已经做得十分完备。百姓全部搬离琵琶洲,只留下军队驻守。有灾情即刻上报,周边州郡通往琵琶洲的官道全部拓宽一倍不止,垫上牛皮防滑,方便运输粮食。”

“可是长此以往,总要依靠隔壁州郡运送粮食,只怕终有一日会赶不及,所以需要长治久安,头一个法子,就是种树。”

老兵们皱着眉,稍稍正坐,抬头去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皎道:“冬日沟渠冰冻,难以排水,大雪堆积,必须寻求其他排水方法。况且,我听说琵琶洲是沙质土地,开春化雪,紧跟着就是沙暴。一年四季,不曾断绝。”

宋皎说得简单明了,老兵们都听得认真,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刘将军也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撑着头专心听。

一直到了晚上,宋皎还剩下两张牛皮上的东西没讲,他看了看天色,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等什么时候,你们不用操练的时候再继续说。”

刘将军急忙道:“小殿下,我们明天就不用操练,明天就可以继续。”

“那就明天一早继续,我这里有几本册子,上边都是我刚才说过的东西,大家可以拿回去看看,跟手下的士兵们解释一下。要是我有说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众人都应了,领了小册子出去之后,一面走,还一面讨论方才宋皎说过的事情。

“种树是不错,就是要种起来恐怕有点麻烦,早知道我们以前就不砍树烧柴了。”

“那是宋丞相的小孙子吧?看着好像有点儿像,特别是眼睛。”

“你才知道?就是宋丞相的小孙子,陛下的干孙子,今年刚读太学,前几天才入学呢。”

宋皎有点脸红,转头推了一下谢沉:“起来把牛皮收起来。”

谢沉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刘将军便道:“不用了,不用了,别摘下来,等会儿我吃了饭,还想再看一看。”

宋皎点头:“好,那就不摘下来了。”

刘将军道:“城里给小殿下准备了接风宴,请小殿下赏脸。”

宋皎笑着道:“那我当然是要去的。”

琵琶洲有粮仓,存储的都是最不容易变质的粮食,在宋皎来这里之前,他们没挨过饿,但是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干粮。

凤翔城的队伍给他们带了一堆吃的,他们当然要趁着今晚,好好地放松一下。

宋皎和谢沉跟着刘将军去另一边的帐篷赴宴,刘将军要让宋皎坐主位,宋皎当然不肯,推辞了两句,最后谢沉按着宋皎,让他在主位上坐下。

谢沉自己也在宋皎身边坐下,拿起酒壶,给宋皎斟酒。

他问宋皎:“你现在会喝酒吗?”

宋皎摇摇头:“还不会。”

“我就知道。”

开了席,众人一同举杯,宋皎也跟着举起酒杯,他抿了一口,严寒之地的酒水总是更烈一些,拉嗓子。

宋皎只是喝了一小口,连嗓子都哑了,剩下的要给谢沉喝。

谢沉跟他咬耳朵:“我们在这里都喝这种酒,要是不喝,晚上会被冻死的。”

宋皎一愣:“啊?”

谢沉说得正经:“真的,喝酒御寒,不喝就会死掉。”

宋皎推了他一把:“你少骗人。”

谢沉压低声音:“和我们一起来的,有一个新兵,他和你一样,老兵让我们喝酒的时候,他以为是老兵骗人,就硬撑着没喝酒,然后……”

宋皎睁大眼睛,追问道:“然后呢?”

谢沉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然后他刚来的那天晚上,睡到一半,他……”

宋皎吸了吸鼻子,神色紧张:“嗯。”

谢沉忽然跳起来,朝宋皎“嗷”了一嗓子:“他就被冻得爬到别人的被窝里了!”

宋皎被他吓了一跳,也差点“嗷”地一下跳起来,得亏谢沉及时拉住了他。

“胆小鬼,小傻蛋!”

宋皎气得推他,拿起酒杯,仰头喝酒,大声宣布:“我肯定不会爬到别人的被窝里的。”

谢沉哽住,嘶,他好像做了一件傻事。

要是宋皎不喝酒,晚上就会怕冷,就会和他一起睡。

可是现在宋皎被他吓唬得喝了酒,那就不会和他一起睡了。

谢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傻的傻事,他试图把酒杯才宋皎手里抢过来,但是宋皎早已经喝完了酒,在抹嘴了。

“怎么样?”宋皎朝他扬了扬下巴,沾了酒水的双唇亮晶晶的,“我厉害吧?”

“真厉害。”谢沉真后悔。

宋皎长大之后,酒量也跟着长了一丁点。

老兵们来给他敬酒,宋皎也不推辞,喝了三杯,就开始打酒嗝了。

谢沉见状不妙,连忙按住他,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不让他再喝了。

可是宋皎,好像已经上头了。

他脸颊通红,捏着谢沉的肩膀,其实根本捏不住:“我才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赈灾的。”

谢沉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

宋皎继续道:“谢沉是小傻蛋。”

谢沉顿了一下:“是,谢沉是小傻蛋。”

宋皎根本不会骂人,也不会拿人取乐,只是听见谢沉说完这一句,就满意地笑了。

他往前一靠,往前靠了靠,刚要倒在谢沉的怀里,却坐稳了,伸手弹了一下谢沉的盔甲,一声脆响。

他抱怨道:“太硬了,每次都特别硌。”

谢沉道:“我又不能脱下来,违反军纪。”

宋皎显得有些失落,垂着头,谢沉凑过去看他,和小时候欺负完宋皎、一样的动作:“你哭了?”

“没有。”宋皎鼓了鼓腮帮子,想了想,抬头看看谢沉,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但是我很想你。”

宴席上吵闹得很,老兵们说笑谈天,没有顾忌。

他的这句话,甫一出口,就直接被其他更大的声音淹没。

这回换成谢沉捏住了他的肩膀:“卯卯,你说什么?”

宋皎看着他,双眼里水光粼粼,将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虽然我是来赈灾的,虽然你是小傻蛋,虽然你的盔甲每次都很硌人,但是我很想你。”

谢沉按捺不住,抱了他一下,他对刘将军道:“卯卯喝醉了,我带他下去休息。”

刘将军笑着点点头,就让他们走了。

谢沉架着宋皎的两只手,把他从位置上带起来,扶着他离开。

等出了营帐,到了没人的地方,谢沉就直接把宋皎扛起来了。

他当然扛得动,平时去打猎,抓到小鹿獐子一类的东西,他都是扛回来的。

宋皎一点都不重,他把宋皎扛在肩上,就像是扛着自己的猎物回家一样。

那一句“我很想你”,谢沉藏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回想。

宋皎太害羞,要从他这里得到一句这样的话,着实不太容易。

十分难得,谢沉想,自己在琵琶洲,至少还要待上两三年,这两三年,他就得靠这一句话撑下去了。

军士们练兵,住在帐篷里,赈灾队伍过来,都是住在更高处,石头垒成的城堡里的。

谢沉一路把宋皎扛回房间,期间宋皎恍惚被他颠醒了,拍拍他的背,要他把自己放下来。

但是谢沉不肯,扛着他,手扣得紧紧的,反倒加快了脚步,几乎要跑起来了。

要是谢沉不跑,怕是宋皎就跑了。

回到房间,谢沉反脚把门给关上,然后才把宋皎给放下。

他让宋皎站在他面前,宋皎捂着脑袋,谢沉明知故问:“头晕?”

宋皎应了一声:“嗯。”

“都让你别喝这么多酒了。”

宋皎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颠的。”

谢沉没心没肺地朝他笑:“你刚刚跟我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皎睁大眼睛,正色道:“你是小傻蛋!”

他朝谢沉扮了个鬼脸,就走进房间,趴在榻上,把脑袋埋在枕头里。

谢沉走过去,摸摸他的后颈。宋皎缩了缩脖子,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冷。”

谢沉正经道:“我给你解开披风。”

说得好像他没有乱捏别人后颈上的软肉一样。

房间里早已点好炉子,宋皎趴在榻上,任由谢沉帮他宽衣解带。

一路行来,白天忙了一天,宋皎也累得很,趴在床上就要睡着,隐约感觉自己身上的披风被解下来了,帽子被摘下来了,手套也被取下来了。

身上顿时轻松不少,宋皎活动了一下筋骨,调整了一下姿势,仰面躺着。

他睁开眼睛,隐约看见怀里搂着一堆衣裳的谢沉,忽然笑了一下:“谢沉。”

谢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不许说出去。”

他从没给别人脱过衣裳,更别提伺候了。

这件事情要传出去,往后他“怕老婆”的名声传扬开来,他就别想混了。

沉哥颜面扫地。

宋皎分明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撑着手,坐起来:“你以前是怎么喊我的?你现在像不像是你喊的那个?老……”

谢沉迅速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道:“老婆,老婆,老婆,你脸皮薄,也要喊得出口才行。”

宋皎还要再喊他,谢沉凑过去,“啾”了他一口,就像是什么食肉动物在吃肉,吸溜吸溜的。

宋皎登时红了一张脸,好像还在冒热气。他就怔怔地坐在榻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场小仗,到底还是谢沉大获全胜,也是谢沉败下阵来。

他很是得意地搂着宋皎换下来的脏衣裳:“老婆,你看你就喊不出口。在这里等着,给你打点热水洗漱。”

他走之后,宋皎好半晌才回过神,懊恼地拍了一下床榻。

你说啊,你看谢沉就没脸没皮的,什么都喊得出口,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就不会,稍微动一下就脸红,一句“我很想你”说得比蚊子还小声。

真是太没出息了。

宋皎酒劲还没消退,整个人都气呼呼的,在心里默默练习一百遍的“老婆”。

没多久谢沉就回来了,端着一盆热水,还有一碗醒酒汤。

“他们这里从来没煮过醒酒汤,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谢沉把醒酒汤递给他,自己把宋皎的手帕浸到热水里,搓了搓,拧干净,然后给他擦手。

宋皎觉得醒酒汤难喝,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谢沉看了一眼:“你再喝一点,不然明天会头疼。”

宋皎道:“才喝了几杯,不用喝醒酒汤。”

“你……”谢沉不认戳破真相,“你是一杯倒。”

“哪有?今天喝了三四杯都没倒。”

谢沉微微沉了脸:“快点喝。”

宋皎也很坚决:“不喝,不好喝。”

谢沉把巾子丢进盆里,端起醒酒汤,掐着他的下巴,要给他灌下去,宋皎挣扎:“哎呀,你干嘛……”

谢沉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宋皎挣扎着推开谢沉的手,“都说了不好喝了。”

这时候,宋皎躺在榻上,谢沉稳稳地端着汤,在他身前。

宋皎抿着唇角,往前靠了靠,准准地贴在谢沉的唇上,正色道:“你尝尝,真的不好喝。”

好喝,谢沉在心里回答。

宋皎往后退了退,看见他傻愣愣的模样,自己脸上依旧红得要滴血,但还是没忍住笑了。

还是卯卯有出息,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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