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灰头灰脸,互相看看不禁哈哈大笑。

刘义真踮起脚尖,心疼地抚抚谢灵运额前血包,道:“老谢,不要担心,你这个血包子值五千钱。为我吃这番苦,让你受罪,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我贵阳公不体恤下人,往后谁还敢入我门下,为我做事!”

谢灵运左眼肿胀痒痒,象似撕裂般难受,方知受伤不轻。

谢灵运道:“公爷,我看先找个清静处住下,这般模样如何见人!”。

刘义真拍拍肚子道:“先解决点吃的,我这肠子都快饿扁了,身无分文,总得先找王镇恶那个鸟人管顿饱饭再说。这般模样咋啦,怕他们那伙厮杀汉么?偌大军营都是爷的,哪营不是踢开门想进就进,想走就走,谁敢管爷!我给你问王镇恶要钱去,找郎中早早医治。”

刘义真眼睛骨碌碌一转又道,“你等着。”

一溜烟跑进村边一户人家院门。

谢灵运还未及喊一嗓子,刘义真便没了影,只好就地蹲了院门外等他。

不大一会,刘义真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出来,谢灵运抬头一看,见刘义真唇间用笔墨齐齐整整地划了两道平字须,险些笑出声来。“刘公爷,你这是何意?”

刘义真道:“这下咱俩可扯平了,就这样进王镇恶的大营,我看哪个王八羔子敢笑话你,笑你就是笑我!”

话虽说得调皮,表情甚是端庄,这个十二岁的公候虽说性情放纵,对下人甚为优待,谢灵运心底顿感一阵温热。

代王村原是个仅有百余户人家的小村庄,因战事频繁,村人多已走散,只剩些老弱病残无力逃反,便苦苦守了院落。

朝廷北路大军兵抵长安,开拔渭南一线,沿途数十个村庄驻满了兵。留守百姓靠了部队,多少售些日常活什,得些零碎小钱,再从部队里置些粮秣军需,多少能贴补家用,生活并不拮据。

村内只有一条明意上是街道,宽度却不够两辆车驾并使的胡弄,此时一派昏黄,遍天地罩了一层沙雾,阶沿下、墙角根、门廊内积骤足有半寸厚。

马已跑得不知去向,两人干脆放脚步行,一路唏嘘喟叹,不多时穿过村落,遥见村西一箭之地是一座偌大的庙宇。

刘义真指着头顶上“城隍庙”三个大字笑道:“老谢,总是有顿肉菜可吃了!”

“球毛孩,给爷让开道。嗤,吃顿肉菜?半夜想起头朝南,爷还想吃乌龟大虾仁呢!有高梁玉米糊糊填肚子就不错了,滚一边去!”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怒喝。

一个年约四十开外的官员歪戴角巾,满头大汗地从阶台下奔上来,瞅了他们两人一眼,不耐烦地将走在头前的刘义真一把推开,急匆匆地跑进庙里。

刘义真哪里吃过这种亏,双手叉腰便要大骂,那官员早跑进内院。隔门,听到庙内廊檐下人声嘈杂,甚是热闹。

刘义真压压火气,对谢灵运道:“老谢,跟我寻他算帐去,老王八羔子,钻地缝里我也认得他!”

谢灵运一把将他拖住:“公爷不可鲁莽,此地是关中大营,切勿造次,丢了爷的身份!”

刘义真道:“关中大营咋了,爷怕那个王镇恶龟儿子么!”

谢灵运急道:“公爷如若不听我的话,我是不进去了,要去你去,我回华阴去!”说着作势便走。这一下将刘义真慌得没了招数,忙一把将他拉住。

“老谢,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谢灵运道:“关中大营咱一个人也不认识,见到刘太尉前少惹事非为好。再者,我们又没带朝廷咨文,又没乘公候车驾,人家又不认识咱。纵言语冒失,过错原在咱们。”

刘义真连连点头:“老谢,你全对还不行么。我是真饿了,快快进去吧。”

谢灵运抚了额头,疼得咧了咧嘴:“想要进去,可得听我的,找到王将军再说不迟。”

刘义真嘿嘿笑道:“我当哑巴!”脸色一敛,果真象个模样。

谢灵运忍了笑,当先上了台阶进了庙宇。

城隍庙内三面是围廊,先前一阵沙雾,大大小小营队的将军头目或坐或蹲挤得满满当当。谢灵运大感诧异,略略一数,足有四五十号人。人群凝声静息,正一齐听正中围廊下几条长凳上坐着的几个军汉吹牛侃山,丝毫没觉得有外人进来。

先前那官员站在围檐下的阶台边,双手拢了袖子里,急惶惶原地不住跺脚。

“乔县令,你急什么,看看你那个模样,象他娘磨道里的驴。粮食装车运来就是了,晚个一两日怕啥,饿不死咱们的,都是刀枪血阵里闯过来的人,饿肚子算个球!”

台上一名中年武官笑嘻嘻道,“王大帅去青泥开会,北路行营现下由傅大人负责。不怕,自由傅大人给你作主,兄弟担保你的官帽子落不了地就是。你说,是不是傅大人?”

正中条凳上站起一位头戴乌铁盔、身着裲裆铠,腰束缕金带的圆脸汉子,扫了站在门檐下的刘义真和谢灵运两人一眼,以为是村中受伤百姓,便没在意。

“你就是临潼县令乔松献?”

“乔大人,北路军副帅傅弘之傅大人在问你话呢!”先前那中年武官喝道。

被称作乔松献的官员当地跪了,颤声道:“傅……傅大人,下官正是临潼县县令乔松献。”

傅弘之道:“起来说话罢。”

乔松献道:“下官不敢。下官筹粮耽误了行程,求傅大人责罪。”

傅弘之道:“责什么罪?此次王师西进,数月来全靠你们地方官员竭力协助,前些日子我与王大帅还提起,准备攻下长安后给你们上表请功呢。说来也是我等无能,早该西进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了。你起来吧。”

乔松献这才站起身。

傅弘之指着乔松献对众人道:“诸位,乔大人和整个临潼治内百姓原是我大汉子民,不料遭那奸贼姚泓和夏国赫连家族侵犯,不光使我大汉版图丧失,更可气的是数十万汉民惨遭奴役,今日天朝王师西进,就是要将这些无国无家流亡致久的臣民百姓解脱出来。乔大人,此次关中就地筹粮,实是无奈之举,我已上奏朝廷,战事一结,必当如数归还。现下只苦了关中百姓跟我等遭罪!”

说着,眼眶一热竟流出泪来。

众人一阵唏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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