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琳连夜返回建康,天色已是大亮。王府内谢灵运、颜延之等人早等得不耐烦。

“老道,如何现在才回来?”谢灵运迎下阶来,见慧琳脸色不善,在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道,“耷拉着个脸作甚?快快填饱肚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慧琳诧异道:“什么好消息?王爷呢?”谢灵运笑嘻嘻俯在他耳边悄声道:“王爷有望称皇登基!”慧琳道:“谁说的?”谢灵运道:“朝内动静颇大,今晨全城实行戒严。说是魏军西出滑台,不日率军南下,为恐全城动荡。内廷有人传出,我和颜年兄弟不日将外任州使。我们俩个分析了一夜,看来皇上要出事!皇上一旦被废,王爷还不是顺理成章。”

慧琳心一惊:来得好快!脸上却未动声色,淡淡地扫了扫两人道:“你们真这么想?”两人对视一眼,颜延之奇道:“难道他们不敢下手,或者他们有胆敢自立,真若如此,恐怕还未动作自身已成殛粉!”谢灵运道:“皇上昏庸无道,天下共忿。一旦废黜,王爷自然有望。”陶渊明早在去年就刘义符面临被废之虞,起初慧琳尚自不信。后来观刘义符操行,愈觉陶渊明断测确实。但议起谁可接替刘义符任新君。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刘义隆!但两人却没有说出来。他们清楚,庐陵王虽与他们接近,但他却无人君之德。当朝四位顾命佐臣绝不会择选庐陵王。其因有三:一则刘义真与刘义符从小任性胡闹,其脾性如出一辙;二则身为王爷之尊,刘义真上下尊卑无界,心胸狭窄无量,不遵礼法,动辄攻讦政令,令朝臣里外难堪窘迫;其三,朝野上下均知,宜都王刘义隆沉稳干练,悉心政事,且为人清淡随和,有人君之气。

谢灵运见慧琳不言,奇道:“老道,刘义符下台,庐陵王不上谁上!”慧琳摇摇头道:“恐怕未必。”颜延之道:“为何?”慧琳道:“从古至今未有法令,皇位有论资排辈一说。”谢灵运道:“那为何内廷放出风来要让我与延年兄外放州使,难道不是为安定外权?”慧琳道:“外放州使是何人所言,是你们亲耳听到的么?”

“是本王听说的!”身后,刘义真木着脸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来,往椅子上一坐道,“老道,看来我这皇位没戏了?”三人吓了一跳。

慧琳心一横,上前道:“王爷,褚家叔侄突然遭祸,足可佐证徐羡之傅亮等人在盘削王爷羽翼。”见刘义真不语,慧琳又道:“如若有意于王爷,又何必要放出风声让谢兄、颜兄外任。照理,更应在王爷身边加强警戒才是。”刘义真脸色阴**:“陶兄怎么说?”慧琳道:“这正是陶兄的意思。现下王爷只能静观时变,割绝外界往来,以免受祸!”刘义真啪地一拍桌子道:“徐羡之傅亮这几个奸佞小人,依仗先皇遗命,就敢擅权处事。本王这就进宫告诉皇帝去,让他先诛了这些王八蛋再说!”慧琳道:“王爷!你要引火烧身么!”刘义真道:“本王要清君侧!”慧琳道:“清君侧,以何名义清。甭说王爷,就是皇上现下想来已是孤家寡人。皇帝失德,天下共忿。皇城大戒,荆州刺史谢晦、冠军将军檀道济,刚刚赴任江州任刺史没两个月的王弘已进建康,王爷贸去,未必能进得了皇城,就是进了皇城,未必见得着皇上。就是见了皇上,王爷的话谁可信?只怕未进皇城已被挡于天街之外!”刘义真道:“他们敢!皇帝哥哥难道不信本王么?”慧琳道:“王爷,权力争夺历来便是你死我活,有何不敢!再者,权臣行逆,证据呢!”谢灵运插话道:“王爷可是皇帝的兄弟!”慧琳冷冷道:“这是天家,天家何有兄弟情谊可言!”谢灵运颜延之两人吓得脸色顿时异常惨白。刘义真道:“这么说,就等着任人宰割?”慧琳道:“王爷,再怎么说,皇位都是你刘家的,断不会落于旁人之手,也没人敢有非份之想。”刘义真自失地一笑道:“管他呢,本王有的好吃好喝好玩便是!”慧琳点点头。论心,他与陶渊明早有分析,庐陵王身为王爷之尊,胡闹也好,任性也罢,尚有平坦日子可过。真若让他当朝,依他的脾性,与刘义符并无区别。当然,这话慧琳不能说也不敢说。半晌刘义真问:“老道,你看谁有帝王相?”慧琳看了谢灵运颜延之一眼,笑道:“王爷,老道岂有什么都能预测出来的本事,就是王爷的话,不管是谁,总归是刘家天下!”刘义真狡黝地瞅了慧琳一眼,道:“总不会是你老道!”

慧琳道:“王爷,内廷当真传言要外放谢兄颜兄?”刘义真点点头。慧琳道:“是州使之职?”刘义真道:“这倒没说。”慧琳沉吟道:“谢兄、颜兄,如若真有钧命的话,你们如何打算?”谢灵运道:“听老道一番话,前有褚家叔侄遭祸,现又无端外放我俩。我准备请辞!”颜延之道:“再大的官我也不去,总之不能离了王爷左右!”慧琳道:“外放州使,这可是朝官们一辈子都想望的美差啊!”谢灵运正色道:“王爷就是我等靠山!”慧琳满意地点点头:“好,如有钧命,非但请辞,而要固辞!”

谁也不知道,还有一句话慧琳没说出口,那就是:聚在庐陵王周围有可能是当前护佑庐陵王不致遭祸的唯一办法。

慧琳越来越感觉到朝内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正在悄悄向庐陵王下手!

果然不出庐陵王刘义真所料。第三日,内廷突发诏令,任命谢灵运为永嘉郡太守,颜延之为始安郡太守。

众皆愕然。原以为是赴任州使,谁料竟是郡守一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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