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惨白着脸一言不发走上阅兵台,一抬眼与刘宣范碰在一起,刘宣范愕然见司*目光中满是惊慌神色。

傅亮道:“陛下。”

司*鼻子里哼了声,走至刘宣范跟前。

刘宣范俯地痛哭道:“陛下…”

司*轻声道:“刘爱卿,你们好鲁莽,怎地将林大驹不审不结就杀了,你看看事态到了如此地步。唉…”

刘宣范顿时陷入绝望。他不相信地看着数日前还信誓旦旦铲除奸贼、净平晋室的司*此刻竟一反常态,萎缩至此!

“檀将军,唐封歆杀了林大驹,他死有余辜!你杀得好,杀得好!”司*走到台前,眼神空洞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军伍道,“将士们,杀人偿命,自古此理,再不要动刀枪了,平平安安好,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死了。天要杀人,寡人不杀人。”

一众人傻愣愣地听着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还未辨清滋味。司*已匆匆奔下检阅台,一头钻入车驾。

檀道济悄声道:“傅大人,皇上疯了!”傅亮道:“他不是疯了,他是怕了!”檀道济奇道:“他怕宋王?”傅亮道:“他身后还有皇室成员数千人的身家性命,晋室完了…檀将军,你在此收拾局面,放心没人敢动你!”檀道济道:“你去哪?”傅亮蓦地唇角微颤道:“我要进宫!”

“哇呀呀!”蓦地一声撕裂心肺的嚎哭声骤起,“我的陛下呀!”

傅亮檀道济大惊,见刘宣范跪在台前,头深深俯在地上,双手握拳在头顶前的夯土不住重击,发出“嘭嘭嘭”的响声。

一场人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愣怔当地。

徐广及数名官员上前欲搀扶刘宣范,被刘宣范恼怒地一把推开。

“傅亮,你个奸贼!”刘宣范满脸泪水指着傅亮大骂道,“国道倡乱,逆天者,天必杀之!刘寄奴田舍小儿,拥兵自重,竟有擅越之想,陛下待你们薄么?你告诉寄奴小儿,让他发兵,我刘宣范睁眼看着他,晋室万里河山等着他践祚当皇帝呢!让他来呀!”

傅亮紧咬唇角,微微示意,檀道济握刀缓缓向前走去。

刘宣范仰天长笑,蓦地将当胸长衣撩开,轻篾地看着杀气腾腾的檀道济道:“傅亮,檀道济,有种过来给我一刀,有胆子过来!”

一台人的眼睛顿时聚在檀道济身上,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木然无语,有的喟然长叹,有的干脆脸扭了一边,不忍再看。檀道济手微微颤抖,握刀的手不由垂至身前,站立当地不敢再挪动半步。

刘宣范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匕,高叫一声:“陛下!”猛地向裸露的当胸刺入!

“老爷啊!”台下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叫,傅亮一惊,见傅英红披头散发疯了一样推开台下军士,闯上坡来。

傅亮急忙迎上去,挡在傅红英面前,颤声道:“姐…”

傅英红面容苍白,不认识地冷冷看着他:“傅亮,我有你这个兄弟么!”轻篾地将他推开,走至刘宣范面前,缓缓跪下,泪如泉涌。

刘宣范尚未气绝,强忍疼痛脸色惨白地看着她:“夫人…你…如何来了…”傅英红唇角急颤,强笑道:“老爷,贱家生随着你,做鬼还不做夫妻么?”

刘宣范竭力扭过头,嘴里一股鲜血蓦地喷涌而出:“傅亮!痛快点…给我…我…一刀!”

傅英红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把秀巧铁剪,一把扯脱头顶发髻,道:“老爷,二十年前,我傅红英嫁入你刘家,你还记得当日你说过的话么?”

刘宣范语不成声,含血笑道:“好…好…”

傅英红旁若无人地抚着一头秀发,道:“老爷说贱家有一头秀美云发。贱家就一直留着,不忍剪掉,今日随了老爷便是!”

蓦地傅英红操剪恨恨地剪下一缕放在手心,又三剪五剪剪成一团乱发。

傅亮大惊,对檀道济道:“给我夺了!”

檀道济答应一声,欲待上前抢剪,傅英红猛地仰脖将手中一团乱发悉数吞入口内!

“夫人!”刘宣范惨叫一声,下死力地伸开双手将傅红英一把拥入怀内。

傅英红伏入刘宣范怀中,一阵剧烈咳嗽,呼吸越来越短促,手紧握刘宣范手中短匕,道:“老爷,我们…我们一齐走…”手猛力往上一举,刘宣范身子一歪,两人紧紧相拥,同时气绝!

傅亮赶至皇宫,一进大门,远远见司*站在皇宫前的阶台上,阶下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官员。

“…寡人即位一年有余,国道倡乱,屡有失仪,致使天下臣民未受皇恩雨露,却饱受流连颠波之苦。夏贼猖厥,祸乱关中,数十万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至今未能平息,实是寡人失德失政所致。青、梁十数州至去年以来,连续大旱,数十万亩良田干竭爆裂,颗粒无收,上百万苍民无裹腹之食,无栖居之所,卖儿卖女,泣号四野,饿孚遍地,有的地方竟出现了人吃人之事,惨绝人寰,这实是我晋室开国一百余年来未曾听闻之惨事。老天爷,我司*上愧对列祖列宗,下无颜对苍生百姓啊!”

“陛下!”

一地官员俯地颤呼。

司*扫了眼站在圈外不语的傅亮,凄凄一笑道:“国祚混沌,烽烟四起,我大晋皇朝屡受战火之洗,幸有宋王刘裕刘爱卿审时度势,北府起兵,匡扶我晋室于危缘之上,残喘苟延,方至今日。宋王委实是我大晋亿万臣民之恩人啊!”

内中一名官员站起来道:“陛下……”

司*挥手止住,回身笑道:“寡人乏了,诸位爱卿退下吧。傅爱卿,你且随寡人来。”

众人一看,见傅亮稳稳站了当地,一动不动!

“大胆傅亮,陛下面前为何不跪!”有人大声道。

官员们看着傅亮,有的满含怒恨,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号泣伏地,有的面露喜色,更有的竟起身远远一揖,未说得一字,蓦觉周围气氛,便感不妥,忙装作揉膝捶腿,重又跪下。

傅亮唇角微现一抹嘲讽,理也不理众人,穿过人群,向阶上走去。

一进殿内,司*道:“把门关了,你们退下!”

殿内十数位宫人侍女垂首退出,殿门在身后咣地关上。

傅亮一惊,轻舔了一下嘴唇,手下意识地在怀中一团鼓囊囊的布卷上抚了抚,故作镇静,眼睛紧盯着司*。

司*道:“寡人知道是宋王派你来的,寡人亦是宋王一手扶持起来当这皇帝的,宋王是寡人的大恩人,寡人说错了么?寡人实际上并不希罕当这皇帝,宋王却非要将寡人放在这火笼上,让寡人一年多坐卧难安。寡人不过想与爱妃坐拥山水,过一段平常百姓之清静生活,只此而已。傅爱卿,你晓得寡人的意思么?”

傅亮撩袍当地跪倒,竭力挤了挤,掉出几滴生泪,颤声道:“陛下不可自责过甚,事至如今,实非宋王之意。”

司*奇道:“实非宋王之意?那是天意了?”

傅亮点点头,沉声道:“陛下,正是天意符命为致,非人力所可左右。”司*紧盯了他。傅亮又道:“远在宋王拜国之初,兹有东方蓬莱将作大匠授算天符,得一符命。依此符命,称六是亢位,阳而极盛是为亢,今年该新皇易朝登九五之尊。陛下且看,从汉建武初年到建安二十五年,共有一百九十六年,结果是魏取代了汉;从魏黄初年至咸熙二年,共四十六年,魏让位于我晋室。而从我朝秦始元年至今,恰为一百五十六年。列朝都是‘六授六终’,此乃天意,请陛下顺天时、膺符瑞、倡民意。”

司*一时无语,喃喃道:“果真是天意…寡人斗不过他…傅亮,你记着,寡人实是不想让天下再起纷争,不愿再让太平世道再受刀兵之苦。好端端一个千秋大业,岂能毁在寡人手里,列祖列宗我何颜以对!”

一行清泪顺着脸宠缓缓滑落。

傅亮不禁暗自庆幸,未料得一己之力,竟至如此顺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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