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堂下一齐掉头望向谢灵运。

谢灵运仗着酒劲,一拱手道:“姚大人,案结无由,审核无断,岂能服众?”

姚长正面庞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道:“你是何人?”

谢灵运道:“姚大人荣升寿阳太守,已为贵人,实在多忘,在下谢灵运。”

姚长正道:“原来是谢大才子,你为何狂言本官审案不能服众?”

谢灵运指了林郝氏道:“明明此妇被人冤屈,我等众人听得真切,为何故作偏袒?”

姚长正冷冷笑道:“谢才子,你可知这是何地?”

谢灵运道:“寿阳城而已!”

姚长正蓦地喝道:“知道就好,这是寿阳,并非庐陵之地。寿阳地界自由我姚长正说了算,容不得你外地人说三道四。念你刚喝了些酒,本官不予追究。来人呀,给我将这酒鬼轰出堂!”

颜延之挤上台,对姚长正一拱手笑道:“姚大人,不劳发火。谢兄弟喝得有些大,我带他醒酒去就是。”说罢拉着谢灵运往堂下走。

“姚长正,你这寿阳太守当得好!”谢灵运跺脚骂道。

颜延之慌忙掩了谢灵运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谢兄,少惹是非,今日寿阳已非昔日寿阳,还不快走!”

颜延之拉着谢灵运挤出人群,谢灵运仍自骂骂咧咧不住:“寿阳岂有今日昔日之分,他姚长正分明是吃了黑钱,满口道德仁义、朝廷律法,纸糊X—哄球!世道变了,人心变了,姚青天竟然变得如此腐臭不堪,往后还有穷苦百姓的活路么!”

两人顺小胡同往驿舍方向急走。

听得身后有人喊道:“颜大人,谢大人,请留步!”两人回头一看,见一位门人模样的汉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却是不识。

那人冲两人一拱手道:“可是颜延之、谢灵运大人?”

谢灵运没好气地道:“是又怎么样?”

那门人道:“姚大人有请。”两人听了,吃惊地对望一眼:怎么,姚长正想算帐?

谢灵运道:“我正要找他理论一番,走,怕他甚!”颜延之生怕有失,只好紧紧跟了。

门人在前,领着两人七拐八拐,不大会便转得两人迷糊了。门人在一处偏静小门前停下,道:“两位大人请!”颜延之道:“这是何处?”门人道:“这是姚太守署衙后门。”

三人进了后院,顺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过了四五座精心垒砌的花坛,在一座小院处站定,看上去此地似是衙后公堂,隔墙隐隐听得外间仍有观看审案百姓们的的吵杂声。

正自诧异,先前进去的门人出来,点头示意。两人不知姚长正葫芦里到底埋得什么药,愈发想弄个明白。

两人进了后大厅,见厅中靠前屏坐了一人,大堂后厅隔一座大屏风,不过一张桌子宽窄的过廊,四周无窗,光线深暗,又刚从外边进来,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颜延之奇道:“那不是新任吏部侍郎、宜都王刘义隆刘大人亲点的王府参军王华王大人么!”谢灵运定睛一看,果见王华一言不发背靠屏风稳稳坐了,脸色阴沉难看。“王大人!”谢灵运笑嘻嘻地上前一拱手,王华似乎没听见,仍旧一动不动。三人本是老相识,平日里见了嘻嘻哈哈惯了,今日无意中竟在太守署衙里遇见,不想竟是这般作派。颜延之有些不高兴,道:“王侍郎王大人好大架子!”

王华蓦地在椅背上重重一拍,沉声道:“姚长正审得好案!”两人这才醒悟,原来王华亦正凝神静息听姚长正审案。谢灵运颜延之在王华对面坐了,正待搭话。屏风后一阵轻咳,姚长正背抄双手,面无表情地踱了进来。

谢灵运一见他就没好气,索性装作没看见,掉头不理他。

“谢兄、颜兄,哪阵风把两位吹来了?我以为你们已经随驾进建康城了,好端端王府差使不做,还舍不得寿阳城么?刚才,适有得罪,望两位包涵。”说着,姚长正竟在当地对谢灵运颜延之两人报以深揖。

按官阶,姚长正作为一郡之守,要比颜延之高着半阶,更比庐陵王府太子左卫率谢灵运高着一阶。不过,谢灵运是王府中人,所谓衙门大衙役大,姚长正资历不深,故习惯于高职低职一律以礼相待。

这样一来,两人就坐不住了。

“姚青天,我可是整整坐了一个时辰,听审听了整整一个时辰。今日实是有幸耳闻姚大人审案,案审的如何?可有结果?该抓的抓了没有,该抚的抚了没有啊?”王华慢条斯理眼皮撩也不撩道。

姚长正回身恭敬一礼道:“回王大人,此案只告一段落而已,并未最终结案。”

颜延之道:“我等可听得明白无误,姚大人这案是不准备再审了?”

王华道:“姚大人看此案如何终结?”

姚长正略一思忖道:“诸位其实亦已看得明白,林郝氏断不说谎。林家兄弟父母下世之前,已各立门户,将三十亩地分给林大壮十三亩,林二壮十七亩,各有地契。林二壮遭病辞世,明摆着是林大壮借机独霸三十亩地,将林郝氏扫地出门,于是编排了一出强盗入室行窃一幕。”

谢灵运笑道:“姚大人既已心中有数,何故当堂审得不明不白?”

王华对谢灵运颜延之一点头,算作见礼,道:“我听得糊涂,本来简单一案,姚大人为何不当堂下令拿人?”

姚长正摇摇头道:“看着简单,实际上不简单。明知林大壮就是强盗,本官却无能为力!朝廷律法讲的是确凿证据,岂能凭一时臆断结案?”

颜延之道:“看来姚大人早有谋划?”

姚长正道:“本官现在还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如若不能治林大壮入室抢劫之罪,我姚长正上愧对皇上,下愧对黎民百姓!”

众人这才晓得姚长正在堂上放了个烟雾,不过想混淆视听,等待时机。姚长正不说,众人也不好问。

王华笑道:“看来姚青天早已成竹于胸,我们着得什么急?颜兄,告诉你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颜延之道:“兄弟以为咨议记室参军王华王大人升任吏部高官,不识得兄弟了。”

王华指了颜延之笑道:“延年兄弟倒来取笑我,我是被姚大人乱断抢劫案气糊涂了。”

谢灵运道:“幸亏王大人沉稳持重,换个其他人,不定早跳上堂去当场给姚大人个难堪!”姚长正笑笑不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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