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招招手,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师傅,到城里火车站。”余生说到。

“到那可得80多里地,可是不便宜哈,村里出租车可少的很,别人都要150,俺常年跑了,就当是为人民服务,收你130,几乎不赚钱。不过你得先交钱,别到了地方,你拿不出钱来,那可属于坑害我们淳朴善良的人民群众哈。”司机师傅用浓重的当地口音说到。

余生现在打死也不敢相信农民淳朴这回事儿了,问到:“要是我先给你钱,你要是跑半路把我扔下来怎么办?”

“嗨,你打听打听,这方圆百十里地,谁不知道俺李大牛最本分,说一不是二。”这个司机李大牛拍着胸脯说到。

余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

他见余生一脸警惕的样子,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车门:“小伙子,看见俺这出租车门上的电话号码了没?这是公司的电话,俺这可是正直八经的出租车,俺要是坏了规矩,你打电话举报,公司立马吊销俺的营业资格,你觉得俺犯得着吗?”

“也是。”余生心情不错,也就不再计较这些,给了钱上了车。

由于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在车上哼起来小调儿。

“吆,小伙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这个是个典型的话痨司机。

“这不快毕业了,毕业论文写出来了,高兴。”余生也很想分享自己的喜悦于是也没避讳。

“吆,这么说,你就是去俺长寿村采访的那大学生啦。”李大牛说。

“啊。”余生愣了一下,但还是应了。

“听说,孙二牛讹了你两万块钱?”李大牛说。

“啊。”余生很不愿意承认,但对方既然看出来了,也就没有什么狡辩的必要。

“那你还这么高兴?要不要不先带你要医院看看?市医院神经科的王主任是俺表舅姑的前夫,熟得很。”李大牛说。

余生一听翻了翻白眼,拿自己当神经病不说,那表舅姑的前夫是远到什么程度的亲戚?还熟得很?

“不用不用,我高兴是因为别的事儿。”余生连连摆手说到。

李大牛大笑:“哈哈,俺给你开个玩笑,你们城里人真是有钱,两万块钱一点儿都不在乎,哎,现在贫富差距真是太大啊,俺那时候像你这么大,有两万块钱那可了不得了,盖房子娶媳妇都花不了这么多。”

“小伙子,你家到底做什么的?这么有钱?”李大牛有意无意的打听着。

“你……不会和孙二牛家是一伙的吧?”余生怀疑自己又掉进坑里了。

“no,no,no,no。”一脸憨厚农民模样的李大牛竟然说出了英文,“俺和孙二牛可不是一路人,别看俺叫大牛,他叫二牛,俺们平时老死不相往来,俺是靠自己劳动赚钱养活家,不像他们孙家那些不着调的,竟干些肮脏事儿,在村里都臭了名了。”

“小伙子,你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把你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送到火车站。”李大牛坚定地说。

余生这才放下心来,闭目养神继续思考自己的论文去了。

还没跑了多远,李大牛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李大牛接起来:“什么?马上就要生了?那你叫救护车啊。好好好,行行行,俺马上回去。”

“对不住了兄弟,俺媳妇这马上就要生了,俺得赶回去,您看……”李大牛憨笑而着急地说,顺便还摸了摸头上的汗。

……

“实在是家里生娃急着赶回去,我出门没带多少钱,您这钱就当给我去医院应急用了,要是生了儿子,我让他认你当干爹都成,今天不凑巧,真是对不住了兄弟。”

……

看着飞驰而去了出租车,再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间土路,拖着行李的余生再次在风中凌乱。

这大叔少说也得四十多了吧?媳妇还生孩子?

呵,难道人生的意义就是这样在坑人与被坑之间活着吗?余生扪心自问。

“喂,出租车公司吗?我要投诉……”

“喂,你是谁啊,是不是找李大牛,他不在家。”对方是个妇女。

“qnmd”余生气得直接爆出了粗口,当时就把手机摔在地上。

也就幸好是手机是诺基亚。

此时余生心中仿佛有一万匹马跑过。

什么马?

草尼马!

……

还好有个拉着一车家养鸡的农用三轮车路过捎了余生一程,这才让余生赶上回校的火车。

“喂,儿子,现在回学校了吗?”余西山打来电话。

余生真想把自己一身苦水全倒给自己的父亲。

但看看满火车的人,再看看满身鸡毛的自己,再想想刚刚被周围人嘲笑的情形。

如果不想再次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嘲笑自己一遍的话,诉苦的事儿还是算了。

“正在回学校的路上。”余生忍住所有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回答到。

“论文有思路了吗?要不要让你表姐帮帮你?”余西山说。

“不用不用,爸,论文我已经写的差不多了,绝对是非常流弊,这个放心好了。”一提到论文,余生的心情就变得好起来。

“那行,不行发给你老爸也看看,老爸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识字,我倒要看看我儿子多么流弊。”余西山说。

“得嘞,回到学校我再修修就发您。”余生知道,自己父亲这么忙,不一定是真的会看,有可能只是讨自己欢心,没办法,这个老爸对自己太宠了。

“对了,儿子,后天我正好去那边谈客户,顺便到学校看看你,没有没什么需要捎带的?”

“人来就行,我钱够花,啥都不用。”

“得嘞!”

……

两天后。

虎背熊腰的余西山依着余生宿舍门的门框,吸着烟,手上的大金戒指闪着光,脖子的金链子在t恤领子里若隐若现。

“儿子,这都不是事儿,江湖就是如此险恶,毕业之后踏上社会你就知道了,学校跟外边可是两码事儿,甭管你是多少棱角尖刺的榴莲,江湖走一遭,都能打磨的你比西瓜还圆溜儿。除非……”余西山听完自己儿子的苦诉之后,安慰到。

“除非什么?”余生把头从笔记本电脑上扭过来看着他问到。

“除非像咱家一样,家里有矿。”

余生直接翻了翻白眼又把头扭回去了。

“儿子,你这四年就住这?”余西山仔细打量着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放着六个床位,还是上下铺的那种,眯着眼问到。

“啊,对啊,刚来的时候你不还送我来着?”余生坐在电脑前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咳。”余西山先咳嗽了一声,然后说:“这事儿不能怪我,得怪你妈啊,当时我也想在这儿先随便买栋楼给你住来着,你妈不让,说老话说的好‘女儿要富养,儿子得穷养。’”

余西山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哄余生毕业能回去接受他的“培养”,继承他现在的采矿大业,自己开始无限的讨好儿子,把所有儿子觉得不好的错儿,全推到他妈身上。

余生翻看着自己的论文,说:“我妈说的对,不然颓废下去,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这么有才华。”

“咳咳。”余西山又咳嗽了一声。

“怎么回事?”余生问。

“两地温差有点大,昨天晚上感冒了,不要紧。”余西山说。

在余生眼中自己老爸一直是铁骨铮铮的样子,没想到也会有现在这么容易便感冒了,看来是真的老了。

余生拿出暖瓶倒了杯热水,又在抽屉中找出几盒药。

“这个吃四个,这个吃两个。”余生将药塞到余西山手里。

“不用,小事儿,我这么壮,感冒从来不用吃药。”余西山将药又给扔回到桌上。

余生无奈,将水杯递给他:“那您喝点水吧。”

“哎。”余西山接过水杯。

“儿子,你的论文我昨天看了,真的很流弊。”余西山冲自己儿子竖起大拇指。

余生高兴地笑了。

这时候宿舍其他小伙伴在篮球场上回来,最前面的杨超看到余西山身材魁梧,大金链子小手表的样子,先是下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笑着说:“余少,可以啊,现在都顾上保镖了,怎么还怕那些村民找上门来坑你啊?”

后面四人跟着哈哈大笑。

余生脸色一沉:“这是我爸。”

五个人赶紧收了笑容,齐声道:“伯伯好。”

……

“等会是导员孟教授的课,你要是不方便去,我替你请个假。”杨超对余生说。

“别,别因为我耽搁你上课,而且我活这么多年了,没见过大学讲课是啥样,今天儿子我跟你一起去上课怎么样。”

“好啊,余伯伯,今天正好孟教授点评同学们的论文,余生的论文肯定能让老师很夸一番。”其中一个同学说。

余西山看着自己的儿子征求他的意见。

“可以去,把金链子摘了,坐最后面。”余生说。

众同学好一阵闷笑。

……

孟教授一看上去就是个德高望重有文化气质的女人。

课堂上,前半节课,她激昂慷慨的讲完章节的知识点,后半节课,话题一转开始论文点评。

她扶了扶眼镜,脸色变得很是严肃:“下面,就让我来说一说你们写的毕业论文。”

同学们也都紧张起来,这是所有同学第一次写毕业论文,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做饭给家长吃一样,满怀着期待。

“首先说,同学们都是第一次写论文,写之前论文的格式重要性我们老师已经再三强调过了,标题,摘要,目录,正文,引用说明,包括字号什么的具体要求,但还是有些同学自己有创意,胡写八写。格式不对太多了,我就不一一点名了,回去都各自注意一下。”

“说完格式,我们再说内容。”

“有些同学写的什么玩意儿!”孟教授一拍桌子直接变了脸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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