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还年轻
吕老头神情严肃地盯着棋盘，如临大敌，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手边的棋子迟迟落不下。
“阁下棋技如神，棋势千变万化、百转千回、不拘一格，半死中断、节气相生，磅礴若大龙之威仪，浩瀚无垠如山峦嵩叠，云海缥缈，伟岸恢宏，实在是令人——”
萌芽首领挡住吕老头说话间欲拍向棋盘的手，指了指棋盘上自己摆好的两列四黑子，道：“你还下不下？”
“咳。”吕老头老脸一红，尴尬地收回手，以一种虽败犹荣的姿态拱手道：“阁下棋技高超，这把是在下输了。”
萌芽首领站起身。
“等等。”吕老头拉住萌芽首领的衣袖，臭不要脸道：“这次我棋差一招……”
“不。”萌芽首领轻抬起右手，打断了他的话。
吕老头的老脸再次一红，露出了谎话被当众拆穿却因为脸皮够厚所以突然又不觉得有什么的奇妙表情。
就在萌芽首领刚刚开口时，他快速说道：“的确，虽然我这局不只差了一招，但请你务必再和我来一局，我感觉我下局能赢！”
萌芽首领到嘴边的话语噎了噎，临时改口道：“我觉得你不能。”
说话间，他伸手指了指店外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
吕老头寻着望了过去，双眼微睁，惊疑一声，道：“已经这么晚了吗？”
“你也不想想自己说多少次再来一局了。”萌芽首领并未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抽回袖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以及其他裸露部位，确保身上的透气性假皮没出现褶皱、破损等情况。
他来到机械部件展示柜旁的座椅上，背靠椅背，闭目养神。
说起来，自从他三个月前离开瓦尔基地实验基地，就一直忙于奔波，还没真正安下心来休息过。
吕老头搬着板凳坐到他旁边，问道：“阁下，你棋技如此高超，能教我些窍门吗？”
萌芽首领没心思搭理他，随口回了句：“有手就行。”
吕老头面色一囧，认为萌芽首领是在嘲讽他，撸了撸袖子打算给萌芽首领点教训，又想到眼前之人是来走亲的寒小天的大伯，自己和他也不熟，教训他不太合适，于是悻悻地把袖子拉了回去。
他捋了捋自己颇具智慧的发型，问道：“对了，你身上的杀气有点重，是雇佣兵吗？”
寒小天能被星龙十三局雇佣，身份肯定没有问题，所以吕老头虽然察觉到萌芽首领很强，却并没有太多戒备。
“暗网组织旗下的杀手。”萌芽首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听到“杀手”两个字，吕老头眉头一皱，“杀手可不是什么好职业。”
“你有老婆家人吗？”
萌芽首领不由想起自己另一个世界的家人，心中叹了口气，回道：“没有。”
“没有家人就好，有家人千万别做杀手。”
吕老头没再说什么，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到维修店一楼角落，在角落的木箱中翻出一瓶包装破损的白酒，打开瓶盖，长饮了一口，在“啪嗒啪嗒”声中踩着拖鞋走上二楼。
维修店一楼，空气渐渐安静了下来，浅浅而悠长的鼻息声响起……
……
“叔叔，叔叔……”
耳边传来轻柔的话语声，感到有人在轻推自己的肩膀，萌芽首领将肩膀处的手撇开，道：“让我再睡会，天还……！！”
他倏然睁开双眼，猛地攥住肩膀处的手，察觉到手主人的身份，他即时克制住手上的力量以及一脚抽向身旁的冲动，他的胸部大幅度起伏，如大风箱般深长地呼了口气。
内心渐渐冷静下来。
“是了，穿越了。”他从椅子上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海中的混乱甩去。
“叔叔……”吕倩有些勉强地微笑着，动了动自己被萌芽首领紧攥住、已经因充血变得通红的手。
“抱歉。”萌芽首领将手松开，站起身，略带茫然地扫了眼四周，心里对吕倩“叔叔”的叫法感到些许别扭，他揉了揉额头，道：“我需要清醒清醒。”
“该吃饭了，叔叔。”吕倩揉着自己的右手，微笑着提醒道。
“吃饭……”萌芽首领揉着脑袋，其实到他这个境界，已经不太需要吃饭了，但他感觉自己很难拒绝这句话，于是道：“好吧。”
“叔叔跟我来。”吕倩对着自己的右手轻轻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牙齿微咬，克制住疼痛，在前面领路。
一楼维修店后方的房间中，吕老头像个孩子一样拿着筷子哒哒哒地敲击桌沿，等待开饭。
见吕倩从前台走进，吕老头刚要招呼一声，先一步注意到了吕倩通红的右手。
“丫头，你手怎么了？”吕老头站起身，皱了皱眉，看向吕倩身后的萌芽首领。
“摔……”
“杀手的应急反应，我很抱歉。”吕倩刚要说话，萌芽首领便先一步开口。
吕倩腼腆地笑了笑，活动了一下右手，道：“没关系的，叔叔他也是不小心，你看……嘶。”
“哎呀，心疼死爷爷了，快让爷爷看看，可别出什么问题，那就不好嫁出去了。”吕老头调笑着走到吕倩面前。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吕倩面色羞红，推开吕老头，捂着右手快步走入厨房。
吕老头轻轻捶了一下萌芽首领的胸口，也没说什么，坐回餐桌。
“没有骨骼错位，放心。”萌芽首领颇有经验道，他坐在吕老头右手边，隔开一段距离，环视一圈，不见韩萧的踪影。
“那小子似乎接到十三局的紧急任务了，还有就是，我家丫头是从小苦过来的，可没那么娇贵。”吕老头瞥了萌芽首领一眼，用随意而稍显倔强的语气道。
萌芽首领不置可否，两人间的气氛很快恢复正常，闲聊了一阵，饭菜一件件呈了上来。
土豆泥、面包、清汤、培根，两盘另一个世界所没有的食物，青雉切丝，一盘让萌芽首领颇感亲切的食物——西红柿炒鸡蛋。
这算是极其高档的一餐了，海蓝星旧时代的那次波及全球的大规模战争才刚刚平息二十余年，其间大小战争仍然持续不断，文明整体发展反复受创、艰难曲折，如今海蓝星整体的经济发展程度，恐怕连战争未开启时，也就是差不多四十年前，那个海蓝星各国家间友好沟通、和平往来并且隐隐有合并之势的盛世时代的一半都不到。
所以，普通平民的生活是很苦的，虽然海蓝星科技算得上发达，可实际情况比较类似于刚刚解体的前狗熊国。
动乱不堪、食物短缺是海蓝星的真实写照。
原著中，本尼特在得知海蓝星旧时代背后荒谬的真相后，曾有这么一句感叹：
【这颗星球本可以变得更好啊……】
或许本尼特并没有错，各文明间的隔阂的确可以渐渐消除，并通过和平的方式走向统一。
数十年前，海蓝星文明正式接触星际，各国高层隐隐察觉到星际时代即将来临，在利益、民意、和平主义以及文明整体论的初步完善并提出等多方面因素的作用下，第一次海蓝星文明统一的思潮和大趋势形成。
那个时期本应为之后海蓝星文明整体的和平统一奠定坚实的基础，奈何……
如今，六国间因旧时代的战争留下了深深的隔阂与间隙，想要再次和平统一，也不知道还要等待多少年。
而在和平统一之前，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六国间为争夺霸权的战争。
如此下去，海蓝星又谈何摆脱被摧残、践踏的命运？又如何在这星海众多文明当中屹立？
所以，这个时代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本尼特那样的英雄，它需要的是一个枭雄，一个能统一六国的枭雄，一个真正的时代伟人。
“我说，寒飞，你那个**侄子似乎对我家丫头有不轨的图谋啊。”吕老头轻敲了几下盘子，将萌芽首领飘远的思绪拉回。
在吕老头的认知中，“韩萧”是韩萧的假名，韩萧真名是“寒小天”，所以他断定“韩飞”也是假名，索性叫萌芽首领“寒飞”。
海蓝星建模类似地球，语言类似中文，所以实际上是听不出来差别的。
吕倩上楼处理右手上的伤了，两个旧时代的人孤自坐在房间中。
萌芽首领回想了一下吕老头在他走神时说的话，颇有些好笑道：“怎么说？”
原著中吕老头在错误判断出韩萧对吕倩心怀不轨后，曾试图撮合两人，眼下也不知怎的，似乎很反对这门亲事？
吕老头掰着手指头说道：“你看啊，你侄子身为十三局秘密行动部的特工，薪资肯定足够多吧？鼓捣机械上头总得有补贴吧？平时的工作肯定挺紧张吧？而且，我听说你侄子在机械方面颇有天赋，才到十三局几个月就鼓捣出三项新发明，恐怕也不是馋我这老头子手上的这点儿破图纸。”
萌芽首领吃了一口青雉切丝，青雉是一种特别的植物，有超凡特性，据说吃了能够排毒养颜，入口即化，有股很淡的甘甜味。
他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清汤，随口道：“继续说。”
吕老头摊开手，道：“所以，你侄子干嘛来我店里嘛？他肯定有所图谋啊！”
“他图的是你的音击球图纸。”
这话萌芽首领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音击球图纸是吕老头的秘密，知道的人在极少数，被他锁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吕老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萌芽首领自然不能暴露韩萧来这里的目的，所以他只能做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所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你侄子是在馋我家丫头的身子。”吕老头见萌芽首领一脸淡漠地吃着饭，也不理睬他，不由生气地拍了拍桌子，“你有在听吗？就不管管？”
萌芽首领放下碗，也没什么礼仪把式，随口道：“那又怎么样？”
说实话，他对原著中韩萧和吕倩最后分别的剧情挺惋惜的，却又不太想撮合两人、硬往自己嘴里塞狗粮，所以选择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
他对吕倩肯定是没有想法的，抛却系统规则不谈，他本身就属于禁欲系的人，而且吕倩不是超能者，和他注定生活在两个世界，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再者说，在他看来，吕倩太青涩了，就像个邻家小妹妹。
“那又怎么样！？你侄子……诶？”
吕老头先是激动，想要说出韩萧的不好来，随之表情愣住。
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呀？
……
“来，亲家，吃菜。”吕老头热切地往萌芽首领碗里夹了筷西红柿炒鸡蛋。
萌芽首领看了一眼可能沾着吕老头口水的西红柿炒鸡蛋，选择无视，自己从盘子里夹了筷，放到口中，表情微微一变。
感觉就像是……煮熟的轮胎。
他之前吃的都是简单切制、或是简单熬制的菜品，直到吃了这口西红柿炒鸡蛋，他才想起原著中吕倩的厨艺。
不需要太多描述，只需要知道吕倩自主研发的一道菜的名字就可以了：【胡萝卜黄瓜炖海带焗排骨配香菜】。
吕老头腆着张老脸笑眯眯道：“怎么样？我家丫头的手艺还不错吧？”
你家丫头手艺怎么样，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萌芽首领喝了口清汤，在嘴里漱了漱，冲淡口中的怪味。
他放下碗，一脸沉稳道：“在某些方面来讲，的确是具有超乎常人的天赋。”
在黑之厨艺一道上，绝对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
“对了，关于小天和我家丫头的事……”吕老头犹犹豫豫地说道。
“有什么话，讲就好了。”萌芽首领吃着青雉切丝拌清汤道。
“我们直接在菜里下迷药让他俩今晚就把事给办了吧！”
吕老头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个孙女婿我很满意啊，为了防止他跑了，咱们快点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萌芽首领拿碗的手微微颤抖，勉强维持住心态的稳定，他瞥了一眼门口，道：“恐怕不好吧？”
吕老头颇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我那个倒霉儿子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孙女，咱们家迫切需要延续下一代，我还想抱重孙子呢！”
他口中吐出虎狼之词：“到时候我家丫头这一倒，然后*****。”
他两手一拍，“这事不就成了吗？”
“我先出去了，你保重吧，还有就是，你的感知真的有些迟钝了。”萌芽首领站起身，拍了拍吕老头的肩膀，掠过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吕倩，走出店外。
不去回头看爆炸。
“丫头，你听我解释……”
……
坐在星龙国最高的贸易大厦天顶，感受着清凉夜风的吹拂，萌芽首领眺望繁星闪烁的辽阔星空。
这种拥有力量，可以随意攀登高处眺望星空的感觉，让他很舒服。
这种感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又让他产生一种和过往经历的剥离感。
一切似乎是场梦，梦醒了，于是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发丝在风中轻摆，他揉了揉微微作痛的额头，道：“大叔这种称谓……听着真别扭。”
他轻笑道：“我分明还是位18岁的少年啊。”
“仔细算算，我两世加在一起，离一百岁也没多远了吧？”
“所以，我是个……老头子？”
“不。”他一脸不能接受地摇了摇头，“我才不是老头子，龙座几千岁还尚处于人生最美的年龄呢，凭什么我没到一百岁就是个老头子？”
“我还年轻。”
是啊，还年轻……
他眺望着深邃幽静的夜穹，仿佛看到了星海中那无数瑰丽璀璨、多姿多彩的文明。
一个新的专长在他的面板中显现，又快速虚化消失。
——【融合之魂·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