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心慈见圣人并无留己赐宴的意图,遂怏怏而退,圣人许诺的一万贯亦需午后才能送达,圣人让冯元一大总管亲自去办理。

独孤心慈回到万年县廨,诸人均已饱餐,只是气氛有些凝重,今日之事前往各府送告知的吏员皆饱受白眼,即便独孤心慈亲自出马的辅国大将军府,惹出的事也有诸多传闻,送往刑部的几名吏员仍未回来,已有传言过来,大熊几人已被收监。

独孤心慈也不解释,见卤煮和胡饼尚有剩余,就喊阿狗一起就食,饱食一顿,独孤心慈跑到后堂书斋,见暖炉已有手脚麻利的吏员给整治的火热,就着上面的热水,独孤心慈拿出那套茶具,美美的泡杯茶水,“阿狗,明日得寻人弄几根烟管,这炭火有点熏人”

阿狗掏出一节树根,装模作样雕刻狼狗虎豹,听闻闷声回答一声嗯。

“不行,此乃公宅,不能由某掏钱”独孤心慈又自言自语。

不一会,县丞杜绾主簿魏青录事江河过来。

“还是明府的屋子暖和”魏青笑道。

“若论享受,长安怕找不出超出他的”杜绾笑道。

“明府的茶水真香”江河录事也涎着脸。

“那是,某这可是南山鹰涧上的老茶树上的嫩尖,不是某吹嘴,整个燕唐怕只有某这儿有这么一点”独孤心慈对好茶之人那是分为热情,拿出另三个紫砂茶杯,洗杯温杯,拿起紫砂茶壶凤凰三点头,三人看得已是心旷神怡。

三人饮茶,纷纷赞扬。

“某这儿暖炉烟味大,某想做点物事减轻烟味,嗯,给汝等书斋亦做一套,等会某即给图纸,寻人今日即做,明日即可安装拜托这烟雾熏人之弊”

三人面面相觑,杜绾直言“今日事颇多困窘,还是延缓几日吧”

“什么困窘?形势大好啊”独孤心慈做惊诧状。

“今日可一文未收到”江河录事无奈摇头。

“谁说的,等会即有万贯入账”独孤心慈神神秘秘。

“万贯?没哪家有如此多的欠税啊?”杜绾奇道。

“有的,来来,吃茶,等会诸位可有的忙了,让王勇三位县尉安排维持秩序之人”独孤心慈让茶。

三人自是不信,但见明府兴致颇佳,亦懒得扫兴。

坐一会儿,大熊和四位进刑部的吏员回来了,笨大熊嚷嚷饿了,抄起胡饼就着卤煮就开吃。

众人惊奇的问这几人,几人也不知全局情状,直言刑部讯问过后,让众人等候,三四个时辰过去后,又来人吩咐他们可以回来了,他们就回来了。

“哎,乃某失误,某就该吩咐汝等就赖在刑部,至少可以混顿好吃食”独孤心慈听闻哀叹。

“倒底是什么情状?”杜绾几人惊奇。

“什么情况?刑部有个糊涂侍郎判案有误,到圣人面前诬陷某,圣人英明,责令重审,大熊等人自然回来了,若是某,某才不走呢,不趁他几顿好的对不起自己”

众人面面相觑,亦不知所以,稍顷,又有人来报,有人来交税,三人惊奇的出去,独孤心慈想想也到前面。

纳税自然到仓曹,此刻前院仓曹大开门户,司仓尉韩渠指挥四个仓曹佐使和七个令史清理桌案,拿出笔墨账簿,还拿出茶水招待这位来自蒲州刺史陆象先府上的管事。

独孤心慈见是上午在陆府见过的,点头温言笑道“烦扰贵管家亲来,辛劳辛劳,汝是第一位缴纳的,某看折半即可”

众人点头称是,只要有缴纳的即可,数目多少倒不重要。

“某主家来时即叮嘱,已是迟纳,勿要奖励”这位陆府管事也是知礼之人,赶紧回答。

“那可不行,县府既然定规就该执行,无若这样,某等就收下银钱,但该奖励的部分留作上元节张灯用,到时候写上为兖国公陆府捐赠如何?”

“赋税既已入官,明府如何使用只要符合唐律,某等自不会置喙,当然若由明府亲书,某想兖国公亦会高兴的”管事亦会说话。

几番客套,陆府缴纳欠税流程完毕,独孤心慈亲送其到仪门。

独孤心慈挥手让众人聚拢,开始训话。

“诸位,此乃第一例,自会有第二例,第百例,千例,有司有的忙了,不过该送告知的仍需送达”

果然话音刚落就又来人缴纳欠税,居然是宋璟侍中府上。

独孤心慈挥手让有司安置,仍然训话:

“今日有人骂某等为犬马,某很欣慰,犬马者,忍苦耐劳,某愿做圣人之犬马,愿做燕唐之犬马,某为犬马某自豪”

“诸位,万年县为天下第一县,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某等依法收税,乃为圣人为朝廷效力,此差事有何低贱?某等大可仰着头,该递交告知的递交,该签署回函的就让其签署,若谁怠慢汝等,回来告诉某,某亲自去看看,是哪位抗税不缴?”

“等会每组抗两块纸板出去,上书纳税光荣,逃税可耻。”

“再次强调:汝等需记着,某等是为圣人收税,是为朝廷收税,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纳税光荣,逃税可耻,诸位可记得了?”

“记住了”众人大呼。

陆续进来的几家管事亦新奇的看着这一幕,均十分郁闷。

“留下几位维持秩序,来纳税的亦是民众,唤几人专司茶水,到赞政厅生好暖炉,好生接待”独孤心慈又吩咐韩渠司仓尉。

韩渠自然点头答应,看着越来越多的纳税户,很是惊奇和欣喜。

独孤心慈不理众人崇拜的目光,施施然回后堂书斋去享受午后茶去了。

这可真是已办官租百不忧。

刚悠闲一会,又有人来报,齐国公冯元一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让他进来,齐国公可有带银钱?让魏主簿和江录事来入账”独孤心慈不满午后闲暇被打断,虽现今积雪未融,天气清冷,屋内炭烟弥漫,刺痛眼睛。

“是否某若不带银钱,连汝这小小县廨亦不让进了?”院内已传来丽竞门大总管冯元一的声音。

“汝爱进不进,某可侍候不起”独孤心慈冷笑。

“那某可带着这万贯银钱回去了啊?”冯元一威胁。

“拿走拿走”独孤心慈头亦不抬。

冯元一有些坐蜡,羞刀难已入鞘。

“好了,好了,冯大总管来了自然有好茶相待,来来,饮茶”独孤心慈重新洗遍紫砂茶杯,给冯元一奉茶。

“嗯,还不错,某近日可得了一罐蒙顶石花,汝这茶亦差不多快赶上了其香味了”冯元一嘚瑟。

也难怪其嘚瑟,这蒙顶石花可是与顾渚紫笋茶,阳羡茶,霍山黄芽并列燕唐四大名茶。

一罐怕有半斤了?让这货喝了可暴殄天物,某须得用计赚来,独孤心慈一边笑吟吟的应和一边暗想。

可怜的冯大总管可不知有人在惦记其宝贝茶叶,如今喝清茶可已成为朱紫臣工的风雅,许多憨头武将亦有样学样。

“烦扰江录事与魏青主簿清点一下入公廨金”独孤心慈又吩咐自己的下属,不理两人如看怪物的眼神,独孤心慈继续与冯大总管聊天。

“上午与大总管的告知可有仔细查看,可有疏漏之处?”

“未有疏漏,只是圣人说了,这一万贯与汝,可是抵某丽竞门与内库商铺的税金的”冯大总管的话让独孤心慈立刻跳脚。

“怎能这样?”独孤心慈像热锅上的蚂蚁晃荡两圈,继而冷静下来躺倒到他的交椅上。

“既然如此,某还是需谢圣人恩典”独孤心慈叹道。

“孺子可教”冯元一欣赏了一下独孤心慈学猢狲跳,突然想到“西游记可曾写完?”

“某现今哪有心情写那玩意?”独孤心慈郁闷,看着暖炉上的屡屡青烟,有些意兴阑珊。

“圣人只说让汝免去去岁的税负,今年还是可以收的”冯元一难得说出安慰之言。

“那汝之户税地税呢?等会去缴纳一下啊,又不多,三四贯钱,汝一餐饭钱而已”

“汝才一餐吃掉三四贯钱呢?”轮到冯元一跳脚了。

“三四贯钱?还不够一个水煮鱼的胡椒呢”独孤心慈哼道。

冯元一无语,又叫到“某交还不成,不过今晚汝需请某饮宴”

“把丽竞门的银钱缴纳后,某请汝吃大餐”独孤心慈诱惑。

“汝无需骗某,丽竞门相关店铺有数百,需纳银钱几千贯,某去哪儿吃不了大餐?”

“汝也知道需纳银钱几千贯啊?”独孤心慈嘲讽。

“那可是圣人金口说的免除去年负税”冯元一不服气。

“算了,这个商户的赋税某就不收了,不过别怪某未提醒汝啊,别因小失大啊?”独孤心慈掏出雪茄长吸一口,吐出的烟圈让其脸容飘忽。

冯元一可又坐蜡了,他可知这位远东侯万年明府的本事,说让某因小失大,那肯定是有后手。

“远东侯可是有好生意?”冯大总管试探。

“汝若补齐丽竞门的欠税,某即告知汝一项独门生意,保汝等赚上欠税的百倍的银钱”独孤心慈先画上一个大饼。

轮到冯元一学猢狲跳了,一边是丽竞门各项生意的三四千贯的税钱,若是去岁,想都不用想,想缴纳丽竞门这穷衙门亦无钱可缴纳。

但今岁不同,今岁的烟花生意已进账巨多,丽竞门从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肥年,均赖这位远东侯的主意,缴纳三四千贯亦不用冯大总管心疼良久。

但若缴纳了,此子诓人怎么办?但以过往记录,此子可未曾有过说话不算数的时候,虽然习惯胡言乱语,但其若做事那可是信誉极佳。

“好,某即可令人回去取银钱来缴纳”冯元一亦是杀伐果断之人,决定了就让人去丽竞门取银钱。

“来来,饮茶饮茶,冯大总管救人于危难,当代孟尝啊”独孤心慈心喜,急忙劝茶。

“某是堕入汝之圈套,少说无用之言,把汝之主意速速讲来”

“别急啊,早着呢,某等亦有多日未见,这也该亲热一二啊”独孤心慈胡诌。

“信不信某即唤人去把取银钱之人拦住”冯大总管威胁。

“哎,冯大总管乃一言九鼎之人,岂能反悔呢?齐国公请看,某这暖炉如何啊?”

“尚不错,汝不会让某等去做这暖炉吧?”

“怎地会呢?暖炉谁家不会做?当然丽竞门若做暖炉肯定会更精致一些”

“别绕,汝请直说,某读书少,别骗某”冯元一冷笑。

“汝看看这”独孤心慈拿出一叠纸张递过来,正是上次给独孤皇太后做的暖炉通风管。

“这是什么?好像哪儿见过?对,皇太后哪儿见过,听闻那是汝做的?”

“除了某这天才还会有谁?”独孤心慈嘚瑟“上面尺寸材料皆有标明,汝回去找工匠看看,若不能做出的赶紧辞掉”

“有那么简单么?”

“当然,就这么简单,明日即给某送一套来,把某这屋子装装实验一下啊”

“汝亦是未打算付钱不是?”冯元一还真是了解此子。

“当然,某这屋子汝就别想要钱了,某的县府内。某算算啊,县丞衙,主簿衙,赞政厅,六曹,捕厅,县狱,录事厅,哦,还有二堂后宅,共十五处,某给个材料价,不折本即可”

“某辛苦几日即为汝县廨做工了?”冯元一咬牙切齿。“这冷天可没几日了,要赚钱亦会是下半年了”

“还长着呢,用到四五月没问题”独孤心慈随口说说“记得啊,加上某这儿十六套,明日装好,某再给汝说说如何赚钱”

“算汝狠”冯元一真拿此子无法。

说定了,冯元一大总管又换来一个心腹,给他纸张,让其回丽竞门安排人定做。

两人又开始饮茶闲聊。

“今岁的烟花爆竹可赚了不少吧?”独孤心慈又问。

“自是不少,汝的分红不会少汝的”冯元一亦是耿直汉子“不过汝只剩一成了,谁让汝卖掉那两成呢?”

“看来这两成分红怕不止万贯啊?”独孤心慈的两成股份可是以一万贯给贱卖了的。

“不过今岁此项生意怕难做了,各种原料疯涨,内库把辋川北山上的工匠搬走近半,某正寻思有何门路呢”冯元一叹道。

“初始某即让汝多喊几人合股,汝就想吃独食,结果呢,噎着了吧”独孤心慈无良笑道。

“汝就是拿钱不办事”冯元一幽怨。

“爆竹还是可以做的啊,利润低但在于量大,消耗也大”

“那倒是,内库看不上这门生意,某等丽竞门今岁就靠此项贴补了”

“话说某亦丽竞门客卿,怎地未见俸禄和年节物事啊?这客卿不会是假的吧?汝哄骗某的吧?”

强留客饮浑忘倦,已办官租百不忧。

我识箪瓢真乐处,诗书执礼易春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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